第一百九十章 氣貫長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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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弦發。
弓身震雲,割裂熱浪,攜著刺耳尖嘯——
“鐺”地一聲,便釘死在遠處的門柱之上。
此聲突兀,霎時驚動門柱旁那群正往武庫處且退且戰的人。
那十數個剛剛摸進縣衙的壯漢,早已脫了外衣,但僅憑借著幾乎相同的身手招式,以及手上拿的製式刀具,也能輕而易舉教人分辨出出身——
官兵!
那些人被箭鏃驚動,立馬警戒,開始尋弓箭手的位置。
餘幼嘉輕嘖了一聲,為自己第一次射箭的準頭感到可惜。
可不過一瞬,她的指間便已夾住第二支箭,搭弓上弦,桑木弓彎曲的陰影被日頭映在瓦片上,像一條繃緊的毒蛇。
餘幼嘉沉聲怒喝:
“遠離武庫,饒爾等不死!”
形容狼狽的官兵們終於發現了武庫之上的餘幼嘉,為首的壯漢顯然一愣,旋即下意識露出一聲冷笑:
“哪裏來的小娘皮!”
“這是咱們官家的武庫!你居然敢——”
箭矢呼嘯,切開壯漢的言語。
這回,餘幼嘉再沒失去準頭。
寒光自她手中而出,箭鏃直透皮製刀鞘帶,牢牢釘進領頭壯漢腰間。
鞘帶斷裂,刀鞘應聲落地,斷繩,碎皮。
甚至,還有星星點點的血迸濺在距離壯漢極近的幾個人臉上,映襯出眾多驚惶的神色。
壯漢扶著刀轟聲倒地,再沒了聲息。
一片死寂之中,眼見餘幼嘉還要絞弦,那十數個佩刀漢子立馬掩藏在牆柱之後。
他們各自相隔的遠,說話隻能靠吼。
所以,饒是站在武庫屋頂的餘幼嘉,也能將他們彼此間的對話聽個一清二楚。
東邊有個漢子扯著嗓子喊:
“武庫頂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的女人?!她們怎麽上去的?”
西邊有個漢子便扯著嗓子回:
“你特娘的管她們是怎麽上去的,外麵那群流民瘋的厲害,先想想怎麽把她們弄下來要緊!”
“誰人知道怎麽打開武庫?掩護我,我衝上去將這群臭娘們都丟下來喂流民!”
東邊漢子有些不樂意,但不是為了最後一句,而是為了最開始的髒罵:
“你特娘的罵誰娘呢?”
“你眼瞎如此厲害怎麽沒有去找個大夫瞧瞧?沒瞧見武庫前有三把鎖!?”
“那三把鑰匙各自在縣令,縣丞,主簿手裏攥著,沒令不得開,如今這群千嬌萬貴的老爺們早不知跑去了何處,咱們怎麽開門?”
西邊漢子一個沒忍住,直接破口大罵:
“那咱們怎麽進去?”
“若沒有兵器,咱們怎麽去殺外麵那些吃人的流民?!”
東西邊罵聲不斷。
餘幼嘉盤踞在武庫頂,周身氣勢竟更比早已烽火滔天的天色竟然駭人幾分。
牆外街巷塵土飛揚,眼見隱約有人聲靠近過,而那十數個佩刀漢子仍爭論不休,她便再一次緊了弓弦。
箭去似電,閃著寒芒的箭鏃再次【鏗】地一聲,釘進某一探頭探腦出現在縣衙門口,雙目赤紅,滿口血肉,宛如厲鬼的流民肩膀。
流民瞪圓眼睛,應聲倒地,青石板發出一聲脆響。
拋去後頭那些被驚動的流民,這調轉箭鋒的舉動著實令人驚喜。
十數個官兵眼見有人相幫,再次振作精神迎戰,有一個稍自大些的官兵心中隱約有些猜測,便從牆柱旁繞了出來,喊道:
“幾位娘子!”
“原先想來是有些誤會,咱們雖沒有穿官兵服製,但確實是官兵不假,隻是因為外頭那群流民見官就殺,殺了就吃,所以才脫下了外衣。”
“你剛剛殺人的事情,咱們可以當沒看到,隻要你們占據高處,幫我們殺掉這群——”
【鏗】——
回應官兵的,則是另一聲箭鳴。
餘幼嘉這回的準頭又有些偏,隻穿過了對方的肩胛,卻不見太多血。
官兵吃痛,一下又隱回牆柱之後,怒吼道:
“特娘的!”
“瘋了!都瘋了!”
“今日究竟是哪裏來的,這麽多瘋子!!!”
“先是流民暴起,見人就殺,見官就吃,又是這占據高處的賤人,既殺官兵,又殺流民!”
此人暴怒,其他官兵卻也不逞多讓。
有人吼道:
“先出牆,在外頭多殺些流民,殺的他們暫時不敢進犯,咱們再快些回來將後頭那些賤人解決掉,用武庫裏麵的東西去解決剩下的百姓!”
事已至此,也隻能如此。
一群官兵剛剛走進縣衙不久,便又且戰且退,再次退了出去。
外頭喊殺聲震天,卻已瞧不見人影,餘幼嘉甩了甩隱約有些發酸的肩膀,將弓遞給了身旁早已目瞪口呆的勝男:
“這把弓先給你,我第一次射箭,有些不習慣,起來活動活動,順勢多搬些箭矢,你讓你姐妹們分散在房簷各處,不要讓任何人靠近武庫。”
“哦對,高處行事,需得小心足下,多扯布料,將各位置看守的人捆在一起,若有一人失足,其他人也能快些反應過來。”
勝男下意識接過弓,應了一聲,旋即才後知後覺發生了什麽——
小娘子,前腳剛剛說完不會讓任何人靠近,竟轉瞬之間,就真的做到了將官兵和流民都牽製離開!
而,而且,這還是小娘子‘第一次’射箭!
這,這世上,當真有這麽厲害的人嗎......
這弓接下,那她......
也能成為這樣厲害的人嗎?
勝男握著長弓抖的厲害,餘幼嘉隨意道:
“弓箭還有很多,不必怕浪費,哪怕射不準,往後也能撿回來再用,多練就好......往後會厲害些的。”
“不怕見血,不怕不準,隻怕你們糊塗,還不清楚自己不殺人,就要被人所殺。”
那些官兵,哪怕到如此險境,也是口口聲聲在說要將她們‘喂’給流民的!
可她們,又憑什麽被‘一吃再吃’呢?
勝男努力憋回眼淚,開始安排原先那幾個從餘幼嘉手中得了弓的婦人。
餘幼嘉心中微微點了點頭,旋即才是氣沉丹田的怒喝:
“餘遷!”
“你這死小子又去哪裏?!”
“女子們都在奮力護著自己,你倒好,半天不見人影,也沒說探查四周!你要是不想活,現在就從武庫上滾下去!”
這聲著實是恨鐵不成鋼的遷怒。
難得被叫到大名的五郎立馬意識到了危險,連滾帶爬的從屋簷的另一頭跑出來,臉色頗為不好看道:
“阿姐,我在看秋生叔的傷勢......”
“他好像,好像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