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和睦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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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就好,不好就不好。
不能直說嗎?
況且,他們真的是在說同一件事嗎?
怎麽總隱約有種每個人都在雞同鴨講的感覺?
餘幼嘉疑惑不解,但惦記著主人家的身份,到底是沒有多問,隻招呼幾人吃麵。
朱焽自然從來不會有什麽異議,而二娘則是麻利的掀開那隻被三娘莽撞放下時有些磕碰撒湯的碗,開始分長壽麵。
隻有朱載,似乎整個人有些魂不守舍,既沒有應答,也沒有掀開碗蓋。
餘幼嘉撐著臉,隨口問了朱焽一些關於淮南商隊的細則,朱焽一邊晾麵,一邊細細的答,剛好誰都沒有在意這位二公子的異狀。
隻有二娘心細,借著分麵條時蒸騰的霧氣,小心多看了幾眼,終是發現了些許端倪——
這位二公子的眼神似乎一直落在麵碗旁的那碟小菜上。
小菜.....這又有什麽特別?
二娘小心翼翼垂眼查看,又仔細在另外兩個木盤裏掃了一眼,這才想起了些事情。
三盤中的二盤,小菜配的是去年檑的荇菜,荇菜是老百姓家中常備的鹹菜,餘家去年秋日便也檑了一壇,吃到今年今日,那一壇荇菜剛剛好隻剩下兩碟之數。
三人分兩碟小菜自然不算好,她剛剛便用另一種薤菜添了一碟,放了上來。
故而朱二公子麵前的那一碟,本就與其他兩個木盤中的小菜不一樣。
可不一樣,又如何?
二娘有些不明所以,忽而又遲遲記起另一件事來——
若是沒記錯的話,小菜不同的那個木盤,麵碗裏似乎也有些不同......
她正如此兀自思索著,那頭的朱載卻好似終於下定決心一般,掀開了麵碗上的蓋碗。
熱騰騰的碗中清湯銀麵,湯色澄澈見底,麵上依偎著一對色澤金黃的荷包蛋,蛋上撒著少許翠綠的蔥花,香氣霸道又溫柔,勾的人食指大動。
果然。
二娘心中暗道,兩姐妹早在後頭就商量好要分麵而食,她舍不得阿妹如此晚回家,卻連個荷包蛋都吃不上,故而那一碗麵做了兩個荷包蛋,其他兩碗麵每碗隻有一個。
三娘剛剛莽莽撞撞的放下麵就走,四娘又沒有將麵擺在朱二公子麵前,她剛剛便隻能將將手中的那個木盤給放在了對方的麵前。
不過,一個荷包蛋而已,想來也隻是件小事。
應該是不會在意,也不會發現她們的打算吧......
二娘心中寬慰著自己,又有些心虛,剛巧手中那一碗麵盛好,趕忙將碗放到自家妹妹麵前,碰巧沒有看到朱載看到兩隻荷包蛋時那副瞳孔驟縮的模樣。
他似乎很在意這些,看清自己碗中的東西後,先是下意識看向朱焽麵前的碗,眼見朱焽的麵碗中隻有一個雞蛋,又是轉頭看向與餘幼嘉分麵而食的二娘。
他來回掃視了好幾圈,好似終於確認了什麽,眼中驟然明亮起來,有掩藏不住的開懷。
而後,方是略微有些顫抖的舉起筷子夾麵。
幾人中問話的問話,答話的答話,心中藏著事的人,與明顯有些心虛的人,還得顧著吃麵,各有各的心思,一時間場麵忙的緊。
餘幼嘉問到關於商隊行商細則之後,心中隱約有了些許主意,她餓的厲害,終於是歇了問話的心思啃了幾口麵條,但這啃著啃著,一片靜謐之中,她有些便突兀的開口道:
“阿姐,我怎麽越吃喉嚨越發緊......”
該不會是,三娘做的那些麵,終究還是混雜進來了吧?
二娘聞言,也是吃了一驚,連忙放下碗筷去查看自家阿妹的情況,她仔細看了看餘幼嘉的口鼻,這才無奈的掏出帕子仔細擦拭餘幼嘉的唇角,一邊擦,一邊道:
“許是剛剛救火時吸了太多黑灰,吃麵便咽了下去,刮到了喉嚨......”
餘幼嘉沒忍住,接著二娘手中的帕子,轉過身去輕咳了兩聲,這才稍稍好些,不免堅定道:
“不能再讓三姐下廚了。”
二娘聞言便無奈道:
“原先也是一直這麽說的,隻是她見你回來實在太開心,便忍不住想要下廚,你先前不常在家中吃飯時,她其實.......”
二娘越說聲音越小,兩兄弟埋頭吃麵也隻當姐妹倆不提私事。
可隻有餘幼嘉,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沒有作聲。
先前‘周利貞’溫柔貼心,宛若她肚子裏的蛔蟲,總有一千種,一萬種的法子留下她。
而餘家又恰逢長輩過身,家中哭哭啼啼,令人壓著心中一口濁氣,她當然不怎麽在家吃飯。
隻是,都過去了。
一片沉寂之中,餘幼嘉埋頭將碗裏最後一點長壽麵吃完,方才輕聲道:
“從前的事不必再提,往後不讓三娘下廚便是。”
二娘早知自己說錯話,聽了這話,哪裏會不答應,連忙應了一聲,正要問問自家阿妹可是吃飽,可要添麵條。
可她剛剛轉過臉,便碰巧看到朱二不知何時已經風卷殘雲的將碗裏的湯麵吃完,而碗中飄在清湯中的那兩個令人垂涎欲滴的荷包蛋,竟然還是沒有咬上一口。
他雖低著頭,可看向碗中兩個飄在清湯裏麵的荷包蛋時,眉眼中不僅隱約可見少年人略帶天真的開懷,甚至有些意義不明的興奮。
不對,不對。
二娘這回是真的感覺隱隱有些古怪,但又說不上古怪在何處,一時間竟連詢問自家阿妹的事都忘了......
寶貝。
二娘絞盡腦汁的想,到底是想出了合適的形容——
朱二公子,似乎,很‘寶貝’這兩個荷包蛋。
但,這怎麽對呢?
淮南王家難道真的吃不起荷包蛋?
二娘埋頭苦思的模樣甚至驚動了在旁的餘幼嘉,餘幼嘉轉頭小聲問道:
“怎麽了?”
此時肯定不是細說的時候,二娘正要搖頭,兩人便聽朱載的聲音突然響起,竟是在叫對麵的朱焽。
“阿兄。”
朱載將飄有兩個荷包蛋的碗稍稍往前推了推,語氣中竟有一分令人不易覺察的驕傲與炫耀:
“從前在家時,都是你將阿娘親手做的吃食分給我.....”
“如今,我有兩個荷包蛋,分你一個吧。”
這言語十分突兀,看似親昵,卻總有一份說不上來的古怪。
屋中一時寂靜,連原先正在關切二娘的餘幼嘉都猛地抬起頭看向朱載,試圖抓住那一絲一閃而過的不對勁。
可,還沒抓住。
朱焽便已笑著放下筷子,眉眼彎彎,輕聲道:
“阿弟,那本該是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