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恩死死盯著清潔工那雙不對稱、寫滿探究意味的眼睛。
    對方挑著眉看他，滿臉寫著“你很煩”。
    “小子，我還得去刷馬桶。”他語氣不耐煩，“你有事就快說，行嗎？”
    “你——你在這裏工作？”祝恩結巴地問出口。
    “沒錯。”清潔工歎了口氣，語氣透著疲憊，“我今天剛上任，你就是我今天遇到的第一個障礙。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
    “原本……這裏還有一個清潔工，”祝恩眼中仍殘存著一絲希望，“也許他今天休假？”
    清潔工皺起眉：“據我所知，現在這裏隻有我一個人。我剛頂替了一個禿頭家夥的職位。”
    一聽“禿頭家夥”這四個字，祝恩的神經立刻繃緊。
    “他叫什麽？”祝恩下意識摸著下巴，努力回憶，“好像是個挺怪的名字……殷特林？加特林？”
    “殷科林。”祝恩輕聲更正。
    “對！就是那個家夥。”清潔工眼睛一亮，語氣誇張，“他今天鬧了一場大脾氣，被保安拖走了。我還真沒見過有人比他更熱衷打掃衛生。”
    祝恩怔住，不願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什麽都沒說，直接繞過清潔工，快步走到儲藏室角落，伸手翻找攝像頭曾藏放的位置。
    新來的清潔工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
    “喂！小子！別碰那些！我才剛整理好！”
    “攝像頭。”祝恩的聲音冷得像冰，“原來的攝像頭被你放哪兒了？”
    “攝像頭？”清潔工皺著眉，一臉莫名其妙，“我不清楚你在說什麽。我來的時候，這房間就已經清空了。保安把那個禿頭和他所有東西全都清走了。”
    “媽的。”祝恩低聲咒罵，拳頭在身側微微發顫。
    “好了吧？你問題問完了嗎？”清潔工抱臂，麵露不耐，“我可不是來陪你聊天的，我還得去刷馬桶。”
    祝恩站在原地，望著早已麵目全非的儲藏室布置，心裏湧上一陣失落與疼痛。
    “你叫什麽名字？”他忽然低聲問道。
    清潔工歎了口氣：“你要是記住了能立刻離開這兒，那我告訴你。我叫沈洛熙。”
    祝恩皺起眉頭。
    “我知道。”清潔工笑了笑，聳聳肩，“聽起來像女生的名字，對吧？我也怨我爸媽。這也是為啥我不常用真名，你就叫我‘老沈’吧。”
    老沈。
    祝恩微微搖頭。
    他還是更喜歡殷科林。
    “你呢？”沈洛熙先生問，“小子，你叫什麽？”
    “祝恩。”他平靜地回答，眼神沒有任何波動。
    沈洛熙先生挑起眉毛，似乎有些驚訝：“祝恩？那肯定是你了。那個禿頭的家夥確實留了個東西給我，說是要交給一個姓祝的練習生。”
    祝恩猛然抬頭，心跳瞬間加快。
    他看著對方伸手進外套口袋，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
    “他說你遲早會來找的。”沈洛熙先生把紙條遞了過去，“就讓我交給你。”
    祝恩毫不猶豫地接過那張紙，指尖都在顫抖。
    “好了，我該繼續上工了。”沈洛熙先生聳肩，“廁所可不會自己變幹淨。臨走前幫我鎖下門吧？”
    祝恩點了點頭，甚至懶得再看對方一眼，隻低頭，小心地展開那張紙條。
    ——————
    親愛的祝恩，
    祝恩讀著那熟悉潦草的字跡，嘴角忍不住揚起一絲笑意。
    他跟殷科林相識時間並不算長，卻像老朋友般親近。
    即便殷科林總否認，但祝恩已經早早對這個在最意想不到時刻幫助他的清潔工，產生了無法否認的情感。
    然而，當他繼續往下讀，笑意很快褪去。
    ——————
    如果你看到這封信，說明我已經離開很久了。
    老清潔工終究還是要說再見的。
    今天我來上班，發現儲藏室被清空，沒多久，他們就把解雇通知塞進我手裏。
    沒有警告，沒有協商，他們就這麽把我掃地出門了，就像拖走一塊垃圾。
    我很抱歉，祝恩。
    攝像頭和林智的視頻沒能保住，這是我的失職。
    我……真的很對不起你。
    說實話，一開始我並不喜歡你。
    ——————
    祝恩輕輕笑了一下，眼眶卻酸得發脹。
    ——————
    我以為你不過是又一個隻在舞台上閃光、卻很快被遺忘的練習生。
    可我錯了。我看到了你眼中的光，看到你的執著，你的熱情。
    你讓我成了你的粉絲。
    所以，當我寫下這封信的時候，我隻有一個願望：祝恩，你要飛得高、飛得遠。
    你具備偶像的一切條件，我相信你，也會一直關注你。
    我始終是隻個清潔工。
    無論生活怎麽打擊我，我都會一如既往地掃地、拖地、擦馬桶、清潔衛生。
    而你，不管發生什麽，都必須成為偶像。
    不要停下，不要回頭，因為你注定與眾不同。
    我會懷念我們像偵探一樣調查攝像頭的日子……懷念你給我送漂白劑的日子……懷念你蹲在我儲藏室門口發呆的樣子。
    那些日子，我永遠不會忘。
    照顧好自己，我親愛的朋友。永遠不要忘記那個從心底裏相信你的清潔工。
    從我的粉紅色拖把，到你的粉紅色頭發，
    ——殷科林
    ——————
    祝恩手指顫抖地將信合上。
    他從未想過，一封清潔工留下的手寫信，竟能帶來如此強烈的情緒衝擊。
    他感到……難過。
    不隻是難過，還有某種說不出口的失落。
    他忽然想起比賽以來與他一路同行、支持他的人。
    他意識到，他已不再是一個人在戰鬥。
    他背負著的，不隻是自己的夢想。
    還有明峻和奶奶的期望，張芒的認可，殷科林的支持……還有，美玲的信任。
    祝恩已經走到了這裏，經曆了太多。
    這一路上，每一個人都在默默地為他鼓掌、為他祈禱。
    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更明確。
    他不能失敗。
    祝恩緩緩握緊拳頭，目光堅定地望向儲藏室牆上那麵小小的、有些模糊的鏡子。
    他盯著鏡子裏那個眼神銳利、頭發粉紅的自己，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
    他要討回公道——為了自己，為了支持自己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