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智今天不對勁——不對勁到讓祝恩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明明劇情裏他的台詞剛被砍了幾段，這家夥卻笑得跟中了頭彩似的，而且還一連幾分鍾盯著祝恩不眨眼，笑得那叫一個燦爛，燦爛到令人渾身不自在。
    今天拍的是薑儷新加的一場戲——言安與言吉密談，策劃如何對付其餘三族。
    他們在主創休息的帳篷裏等嘉明導演到場開機；
    喬娜和其他演員要到下午才來，這會兒帳篷裏就他和林智兩個人。
    祝恩百無聊賴地刷著優看。
    自從《未觸之魂》官宣之後，粉絲圈就掀起了“古裝au”狂潮：各種剪輯、同人、手書鋪天蓋地，他的名字幾乎每隔十條就會出現一次。
    “你知道最奇怪的是什麽嗎？”林智忽然開口。
    祝恩抬眼，挑了挑眉。
    “萬物相連——這是生態學第一定律。”他一本正經地開場，“說實話，我年輕的時候是不信的。世上萬物都相連？那豈不是說我們認識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
    祝恩皺眉——這人今天怎麽上來就講哲學？
    “後來我承認，科學家是對的。”林智聳肩，“我不過是個平平常常的智商，怎敢與他們爭辯？我們確實都被連在一起。先說太陽——我們活在同一輪太陽下。有人會說太陽升落的角度不同、軌跡不同，可那終究還是同一顆太陽。僅憑這一點，我們就彼此相連，不是嗎？”
    祝恩抿了抿唇：倒也出乎意料，這豌豆大小的腦袋能講出這種話。
    “更進一步，我相信我們‘間接’認識世界上所有人。我們也許不知道名字、生日、身世，但某種程度上，我們‘遇見’過。朋友的朋友、朋友的表姐的朋友和你朋友的男朋友的同學、老師的寵物醫生……甚至——”他笑了，“一樁犯罪。”
    祝恩歎氣：“你要練獨白，別拿我當觀眾。”
    “我們也許出現在同一個犯罪現場。”林智根本不理會，繼續往下說，“隻是彼此沒有察覺。更準確地說——我們當中有一個感知到了對方，另一個卻渾然不知。”
    “是不是很神奇？”他低笑一聲，“一切，就像定律說的那樣，萬物相連。”
    祝恩抬起下巴，心裏已隱約猜到他要說什麽。
    “所以，那一晚——”林智從椅子上站起，走到他麵前，手扶桌沿，俯身逼近，眼裏滿是篤定，“你看見我了，對吧？”
    祝恩迎著視線，不退不避：“哪一晚？”
    “我殺人的那一晚。”林智冷笑。
    “所以你承認你的罪了？”祝恩反問。
    “這是少數我不後悔的事。”林智笑容驕矜，“要不是殺了那個人，我根本到不了南國。”
    祝恩的下頜線一點點繃緊——那雙眼裏沒有一絲悔意。
    “不過你更糟。”林智忽然放緩了聲線，“你再怎麽否認，也改變不了你那天‘參與’了他的死的事實。”
    “你本可以阻止。”他道。
    “然後呢？把命也搭進去？”祝恩回。
    林智攤手：“或者——你根本就不想插手。”他又俯近了一寸，笑意更甚。
    祝恩咂了下舌，椅子一推，站起與他平視。
    “你不想插手，因為你已經拿到了你想要的東西。”林智步步緊逼。
    祝恩心底冷笑：這人雖然蠢，卻也的確夠狡猾、夠會推理。
    這也是老虎一直把他留在身邊的原因之一——缺點一籮筐，操控起來像捏軟泥，可骨子裏壞得很。
    “公文包，在你手裏吧？”林智忽然問。
    祝恩眉峰一擰。
    林智隨即笑出聲，笑到眼角都泛了淚。
    “老天。”他笑得直抹眼角，“我本以為要踩著你的事業當踏板，才有機會實現我的演員夢，沒想到還有這份‘意外收獲’。”
    “你在自說自話。”祝恩冷聲。
    “真相從來不是假設，真相是真相。”林智不依不饒，“那天你跟你的朋友——淳木，一起來到華國，你們的任務就是把那隻公文箱拿到手。我全都看見。原本該由淳木下手，可你像往常一樣——橫插一腳。然後呢？他被公司一腳踢開，最後從樓上跳了下去。”
    “你沒有把公文箱交給‘龍鑫娛樂’。你讓他們以為你手上根本沒有。”他一字一字道，“所以你也被踢了出來。”
    說句公道話，他的推斷八九不離十。
    可就算如此，祝恩仍然不知道自己把那隻箱子放在了哪裏——他也是這世上唯一一個既“知道”、又“不知道”的人。
    “然後呢？”祝恩裝得風淡雲輕，目光卻沉了下去。
    心底的擔憂翻湧：博文手裏那點材料，隻能指到“某個夜晚”的影子，證明不了他真正卷入了崔俊浩之死。
    可要是林智繼續往深裏挖——
    ——那他這一次，很可能就真的萬劫不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