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峻那句“要是我沒出生過就好了”，讓倪娜徹底噤聲。
    她終於明白，自己是真的一次次傷害了他。
    她自以為是在為他好，把他保護得遠離公眾視線——甚至遠離了所有他在乎的人。
    可事實上，她錯了。
    她從來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自己。
    她是自私的。
    這麽多年，她竭力隱瞞自己的身份，隻是因為她不想重蹈父親的覆轍。
    身份隱藏之下，她能得到更多的尊重，也少了許多阻力。
    更重要的是，她不用麵對數不清的敵人。
    她很清楚，有太多人都在等著龍鑫墜落，太多人希望將它踩進泥潭。
    所以她選擇了這樣的方式，守住安寧，守住父親辛苦建立的帝國。
    那是她對父親唯一還算“真實”的記憶。
    可這一切，又是以什麽為代價？
    她傷得最深的，偏偏是自己最該守護的孩子。
    就在這時，明峻的眼角滑下一滴孤零零的淚。
    倪娜心口一痛，走到他麵前，伸手把他抱緊。
    男孩靠了過來，可即使此刻他們緊緊相擁，她仍然清晰感受到那份隔閡。
    那種距離，不是一朝一夕形成，而是伴隨他一生，從未消失。
    “對不起。”
    這是她唯一能說出口的。
    可倪娜很清楚，這句話她已經說得太多太多了。
    ——“對不起，我沒能陪你。”
    ——“對不起，我趕不到。”
    ——“對不起，我會補償你。”
    ——“對不起，我給你買點東西。”
    然而，她從來沒說過——“對不起，從現在起我會改變。”
    時間，已經夠久了。
    她祈禱著，還不算太晚。
    “對不起。”她再次開口，聲音顫抖，“我不恨你。你是這個世界上我最愛的那個人。”
    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
    “所有東西都可以被奪走，但唯獨你不行。”她哽咽著，低聲呢喃，“你是我的，小峻。”
    明峻呼吸一窒，猛地抬頭，眼神裏閃爍著孩子般的渴望與脆弱“真的嗎？”
    倪娜心口揪得更緊，把他抱得更用力。
    “真的。”她鄭重開口，“為了你，我什麽都願意做。”
    “什麽都願意？”明峻的聲音忽然安靜了下來，出奇的冷靜。
    倪娜一怔，察覺到他態度的微妙變化。
    她鬆開手，看向他的表情。
    淚痕未幹的眼眸裏，卻浮現出幾分堅定，甚至帶著點狡黠。
    “是嗎？”她猶豫著問。
    “那好啊。”明峻笑了，眼底光芒閃動，令倪娜微微挑眉。
    “既然你願意補償，那就幫祝恩。不管他要做什麽，你都得幫。”
    他露出天真卻狡猾的笑容“你能做到吧，媽媽？”
    ——————
    辦公室門外，布諾眯起眼睛，死死盯著那扇門。
    “我真的很不喜歡那個女人。”他咬牙開口，讓祝恩和簡妮忍不住失笑。
    “她剛來時你就這麽說了。”簡妮一邊嚼蘋果一邊調侃。
    布諾眼神更冷，手指有節奏地敲在櫃台上“可我告訴你們，我覺得她對祝恩另有所圖。”
    “另有所圖？”祝恩挑眉，雙手環胸，“你說的是什麽？”
    “性上的。”布諾一字一頓，令祝恩臉色瞬間扭曲。
    “操！她巴不得掐死我才對！”
    “所以我才說更要小心啊！”布諾激動道，“你知不知道，恨和欲之間，隻有一線之隔？”
    他搖搖頭，滿臉不可置信“真不敢信，你連成熟女性都能收割！”
    “你想多了。”祝恩冷冷道，“而且你怎麽斷定她是有錢人？”
    “嗬，這種東西，富人自有一種直覺。”布諾理直氣壯。
    隨即，他話鋒一轉，“不管怎樣，離她遠點。”
    簡妮笑彎了眼睛，含著果肉含糊說道“怎麽，吃醋啦？”
    布諾哼了一聲，湊到祝恩身邊，抱住他的手臂。
    祝恩無奈歎氣，任由他這樣，知道他還沒完全從自己離開的陰影中走出來。
    “吃醋？除非他真喜歡那女人！可我敢打賭，他肯定也沒興趣。”
    “你說得對。”祝恩低聲附和。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終於打開。
    明峻走出來，臉上帶著久違的笑意。
    眼角依舊泛紅，卻怎麽看都像是剛剛卸下重擔。
    相比之下，跟在他後麵的倪娜顯得狼狽許多——眼睛與鼻尖通紅，睫毛膏都哭得花了。
    “哎喲喂。”布諾小聲嘀咕，“什麽都買得起，卻買不到防水睫毛膏？”
    然而，即便哭得如此狼狽，倪娜的神色間卻依舊帶著幾分不甘與煩躁。
    明峻蹦跳著跑向祝恩，後者愣了愣，更意外的是——倪娜竟然沒有上前阻攔，而是將目光移開。
    “聊得好嗎？”祝恩輕聲問。
    明峻重重點頭，甚至衝他比了個大拇指“一切都搞定了，對吧，媽媽？”
    倪娜抿唇，緩緩走到祝恩麵前。
    突然，她伸手搭上他的肩膀，讓祝恩下意識一震。
    布諾誇張地倒吸一口氣，捂著嘴“我就知道！”
    簡妮也瞪大了眼睛，目不轉睛盯著他們。
    “我需要和你談談。”倪娜開口。
    祝恩揚眉“我以為你不想再見到我？”
    倪娜深吸一口氣，幾乎要壓不住心底的火氣。
    可當她看到明峻明亮的目光時，她還是強行忍下，把笑意勉強擠到嘴角。
    “我會幫你。”她終於開口。
    “無論你有什麽計劃——我都會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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