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燈盞的燭火在無妄海眼深處搖曳時，燈芯爆開的火花正映出兩具懸於虛空的命棺。棺槨以隕鐵鑄就，表麵浮凸的纏枝蓮紋爬滿裂痕，裂痕中滲出的鎏金血順著海流蜿蜒，在漆黑的水底繪出巨大的雙生符陣。言兮的劍骨在符陣威壓下咯吱作響，脊背處新生的隕鐵紋路正與棺槨共鳴，每一道紋路亮起，都刺痛如萬蟻噬心。
    "殘燭燃盡前，你還能看清幾成真相？"
    淩淵的聲音自命棺中傳出，裹著海水的震顫。左側棺槨突然洞開，露出半具纏滿金蟬絲的仙骸——那心口處跳動的冰魄心缺了一角，正是雪蓮當年剜出的缺口！寒霖的冰霜劍氣自右側命棺迸發，凍結了即將纏上言兮腳踝的墮仙觸手："別碰符紋！這是雙生換命陣！"
    燭火陡然暴漲，映亮棺槨內壁的刻痕。言兮的瞳孔驟然收縮——那些看似雜亂的劃痕，實則是用隕鐵砂刻就的婚書殘篇，而落款處的生辰八字，竟與寒霖鎖骨下的刺青完全一致！弑神槍尖刺入棺槨縫隙的刹那，記憶如潮水倒灌：
    三萬年前的月夜，淩淵與寒霖跪在昆侖祭壇，腕間纏著同根同源的命契絲。天機閣主將雙生燭插入他們心口，燭淚混著心頭血滴入青銅盞："從今往後，爾等命魂相係，生死同舟。"而暗處，阿顏正將半截青玉簪刺入自己靈台，剜出的情魄化作燈油，注滿了那盞雙生燭……
    "原來你們……"言兮的劍骨突然穿透後背，柳枝纏住即將閉合的命棺，"從一開始就是同魂雙生的傀儡！"
    海眼深處傳來雪蓮的歎息，她的殘魂凝成冰魄刃，劈開右側命棺。寒霖的仙骸在棺中睜眼，心口處的冰魄心突然炸開："師妹，燭在魂在，毀燈！"他徒手扯斷纏身的金蟬絲，劍氣裹著最後的靈力撞向青銅燈盞。
    淩淵的命棺在此刻徹底碎裂，隕鐵砂凝成巨掌抓向燭火。言兮的弑神槍尖綻出青鸞焰，焰心卻映出阿顏剜目的畫麵——少女將染血的指尖按在雙生燭上，鎏金血淚墜入燈油："以我情魄為引，斷爾等永生契……"
    燭火突然分裂成兩簇，一簇沒入寒霖殘軀，一簇鑽入淩淵眉心。雙生符陣應聲逆轉，無妄海眼掀起滔天濁浪。言兮的劍骨被陣力撕扯，隕鐵紋路爬滿全身："你們在換命？！"
    "是續命。"淩淵的仙骸在鎏金光暈中重組，玄衣上的山河紋流淌如活物，"三萬年前阿顏斷我雙生契，今日便用你的劍骨重續！"他指尖金蟬絲勾住言兮脖頸，將她拽向符陣核心，"當年她剜目碎魂，不正是為今日將你煉成最好的器皿？"
    寒霖的殘軀突然暴起，冰霜劍氣凍住言兮腳下的陣紋。他心口處的冰魄心已碎成齏粉，聲音卻比海水更冷："雙生燭燃的是因果，你接得住這孽火麽？"
    青銅燈盞應聲炸裂，殘燭的火星濺入海眼。言兮的劍骨在高溫中熔解重組，阿顏的虛影自骨中化形，徒手捏住兩簇燭火："師兄，這盞燈……該熄了。"
    淩淵與寒霖的仙骸同時震顫，三萬道金蟬絲自虛空垂下。言兮的弑神槍刺穿雙生符陣，青鸞焰順著金蟬絲逆流而上，將纏繞三界的命契絲線盡數焚毀。寒霖的殘魂在火光中消散，最後一道傳音混著冰屑飄落："去青銅門後……那裏有阿顏留給你的……"
    當最後一縷燭煙散盡，無妄海眼歸於死寂。言兮跪在海底，手中握著半截殘燭，燭淚凝成的琥珀中封著片柳葉——葉脈的紋路與寒霖的刺青嚴絲合縫。淩淵的仙骸化作隕鐵砂散落，玄衣殘片上的婚書血字卻突然飛起，在虛空拚成新的讖語：
    "雙生燼，因果續，門啟之時……"
    海麵降下血雨，青銅門扉的轟鳴自地脈深處傳來。言兮脊背的劍骨徹底化為隕鐵，柳枝自骨縫抽出新芽，嫩葉上垂落的露珠裏，三百墮仙正對著門的方向跪拜。
    而真正的契約，此刻才在門後睜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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