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河的冰層在腳下裂開細紋時，言兮的白發已沾滿黑蓮灰燼。她赤足踩過焦土，足底被冰碴割破的血痕蜿蜒如河，每一步都綻開一朵冰魄蓮——那是寒霖殘存在她靈脈中的最後一點元神，正拚盡力氣為她鋪就生路。
    "你以為逃得出噬光黑蓮的因果？"
    仙盟殘黨的冷笑自後方追來。言兮頭也不回地揮槍挑碎岩壁，坍塌的碎石間露出半截青銅碑，碑上淩淵的筆跡被歲月侵蝕得模糊不清："往生非絕路......"
    "——絕路在此！"
    三道劍光劈開晨霧。為首的青袍修士劍穗上係著寒霖的斷指，腐爛的皮肉間纏滿金蟬絲："你那好師兄的屍骨，可還在我們丹爐裏煉著呢！"
    弑神槍突然暴起。言兮的瞳孔染上血色，槍尖刺穿修士咽喉的瞬間，那截斷指突然迸發幽藍光芒——寒霖的聲音竟從腐肉中滲出："師妹...別碰...有毒..."
    "現在才怕？"她捏碎斷指，毒液混著冰魄血順著手腕爬向心口，"當年你往我靈台種黑蓮時，怎麽不怕？"
    冰層下的黑蓮殘根突然暴動。言兮踉蹌跪地，看著毒紋在肌膚上綻開蓮花印記。記憶如附骨之疽啃噬靈台：少年寒霖顫抖著將黑蓮籽按入她眉心，淩淵的龍爪卻在此刻穿透他胸膛："你竟敢用禁術！"
    "我寧願她恨我..."寒霖咳著血沫輕笑，"也不願她變成第二個雪蓮..."
    劇痛將幻象撕成碎片。言兮的指甲摳進冰麵，鎏金血在裂痕中凝成往生符。仙盟修士的劍陣再度壓近，劍風削落她一縷灰發："交出九劫鬆靈髓，給你個痛快！"
    "你們也配提痛快？"
    她突然仰頭大笑，白發間生出妖異的黑蓮花苞。足下血蓮驟然暴漲，將最近的修士吞入花心——慘叫聲中，那人皮肉盡褪，唯剩白骨上刻滿寒霖的字跡："寧負蒼生不負卿"。
    "看見了嗎？"她踏著白骨走向劍陣，每步都震碎一片冰麵，"你們費盡心機想要的靈髓..."
    弑神槍突然調轉方向刺入自己丹田，"早就和這滿身毒血融在一起了！"
    冰魄珠自傷口浮出，裹著黑蓮毒液炸成血霧。仙盟修士在毒霧中化為膿水，最後的哀嚎裏竟混著寒霖的歎息："何苦..."
    "你也知道苦？"言兮跪在血泊中，指尖戳進冰層裂縫，"七十三世輪回，每次毒發時我都想問你..."
    她挖出埋在冰下的青銅匣，匣內靜靜躺著半塊同心佩——玉佩裂痕處沾著幹涸的龍血，"既然要讓我恨你，為何又留著這髒東西？"
    冰魄蓮突然調轉花心。寒霖殘存的元神在蓮蕊中凝成虛影，斷臂處垂落的金蟬絲輕輕纏住玉佩："那年你及笄禮...我雕了三年..."
    虛影撫過玉佩上模糊的"言"字，"淩淵說太女氣...隻好換成劍穗..."
    往生河突然沸騰。言兮攥著玉佩躍入河眼，毒血與冰魄在漩渦中撕扯出時空裂隙。她看見十五歲的自己踮腳將劍穗係在寒霖腰間，少年耳尖通紅地別過臉："修仙之人...不戴這些..."
    "師兄..."
    她伸手去觸幻影，卻被卷入更深的記憶洪流。冰棺中的自己突然睜眼，心口黑蓮綻放的瞬間，寒霖正將解藥倒入自己喉中："這次...換我看著你活..."
    "回來！"
    現實中的嘶喊震碎幻境。言兮在河眼底部抓住寒霖最後一片殘魂，足底鮮血染紅的冰層上，赫然是淩淵用龍爪刻的偈語：
    【赤血滌盡三千孽
    足下生蓮即通天】
    九劫鬆的根係穿透冰層將她托起。言兮望著掌心漸散的殘魂，將染血的同心佩按入心口："這次...換我替你走完這條路..."
    朝陽刺破雲層時，焦土上蜿蜒的血蓮突然怒放。每一朵花心都蜷著片寒霖的殘識，在光中輕吟他未說完的誓約：
    "三界為證...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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