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劫鬆的枝椏刺破雲層時，饕餮的嘶吼已震碎了半片蒼穹。言兮的白發纏著腥風飛揚，足下血蓮在焦土上碾出深坑，每一步都濺起混著龍鱗碎片的塵土。她望著天際那張吞納日月的巨口，饕餮的利齒間垂落的涎液化作了青銅鎖鏈，每一根都拴著一段被吞噬的光陰——淩淵剜鱗時的悶哼、寒霖飲鴆前的歎息、甚至她自己初入輪回時的啼哭，都在鎖鏈碰撞聲中化為利刃，剮得她靈台劇痛。
    "小丫頭，你的歸途到此為止了。"
    饕餮的豎瞳在雲渦中轉動，喉間滾動的雷鳴裹著仙盟長老的殘音。一根鎖鏈突然纏住弑神槍，鏈身上浮現出寒霖被鐵鉤穿透琵琶骨的畫麵："你猜這鏈子上的血鏽，有多少是你那好師兄的？"
    言兮的瞳孔驟然收縮。槍身龍紋迸發赤金烈焰，卻燒不化鏈間滲出的冰魄血——那是寒霖自封元神時凝成的護心毒，此刻正順著槍杆腐蝕她的掌心："你們竟敢……用他的血喂畜生！"
    "畜生？"饕餮的巨爪撕開地脈，抓出的竟是淩淵當年埋下的龍骨，"你師兄為煉弑神槍，抽了我九百根脊骨；你那情郎為鎮往生河，剜了我三千片逆鱗……"腐肉間突然伸出數百條舌頭，舔舐著言兮足下血蓮，"如今用他們的神魂當餌食，不過是一報還一報！"
    九劫鬆的根係突然暴長。言兮踏著鬆枝躍向饕餮左眼，白發間未謝的黑蓮突然綻放："把他們的魂魄……吐出來！"蓮蕊中迸發的噬光刺入獸瞳，卻照出一幕令她肝膽俱裂的景象——
    饕餮的胃囊深處，寒霖的殘魂正被萬千毒蟲啃噬。他抬眼看著虛空中的光斑，斷臂艱難地在地上勾畫陣法，每一筆都混著魂血："師妹…快走…這是吞天陣……"
    "現在想逃？晚了！"
    仙盟餘孽的嗤笑自獸喉傳來。吞天陣突然逆轉，言兮足下的血蓮被吸入陣眼，花瓣剝落處露出寒霖刻在蓮心的遺言："寧負輪回不負卿"。弑神槍突然脫手，槍魂中封印的淩淵龍魄發出悲鳴，竟與饕餮脊骨共鳴！
    "還不明白嗎？"饕餮的利爪捏碎九劫鬆主幹，鬆脂混著龍血澆在言兮肩頭，"你師兄抽我骨煉槍時，早將半縷元神喂了這畜生……"獸口突然吐出青銅甕碎片，每一片都映著寒霖癲狂的笑臉："師妹你看，這才是弑神槍真正的器靈！"
    言兮的指甲摳進掌心。記憶如毒藤絞碎理智：少年寒霖跪在煉器爐前，將顫抖的手伸向哀嚎的饕餮；淩淵的龍爪按在他肩頭，逆鱗割破他脖頸："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寒霖將沾血的獸骨投入爐火，"從她飲下那杯桃夭酒開始，這因果就斷不了了……"
    弑神槍突然刺穿言兮左肩。槍身饕餮紋睜開血瞳，寒霖的聲音混著獸吼炸響靈台："你以為我為何要種黑蓮？不用你的恨意鎮著，這畜生早把三界啃光了！"
    血蓮在劇痛中盡數凋零。言兮跪在吞天陣中央，看著自己的血染紅寒霖刻下的陣紋。饕餮的胃囊突然收縮，寒霖的殘魂被擠壓到她麵前，指尖幾乎觸到她染血的眼睫："傻子…不是教過你破陣要訣……"
    "你教的全是謊話！"她突然攥住那縷殘魂，鎏金血順著指縫滲入陣眼，"從桃夭酒到黑蓮咒，從弑神槍到往生河……"九劫鬆的殘根突然刺入地脈，將吞天陣紋寸寸崩裂，"這一次，我偏要逆你的局！"
    饕餮的哀嚎震落星辰。言兮的白發在狂風中根根成刃，裹著弑神槍貫穿獸首。當槍尖挑出一顆跳動的冰魄珠時，寒霖最後的殘魂正在珠內輕笑："這才是…我藏了七十三世的……"
    吞天陣轟然炸裂。饕餮的屍骸化作青銅雨墜落，每片銅鏽上都刻著淩淵的筆跡："寧負蒼生不負卿"。言兮握著冰魄珠跪在廢墟中，聽著珠內傳出的、被饕餮吞噬了萬年的真相——
    那日寒霖飲下的不是鴆酒，而是饕餮的魂毒。他將計就計吞下毒藥，隻為把半縷幹淨元神藏進獸骨煉製的弑神槍。淩淵剜鱗時流的也不是龍血，而是替寒霖逼出魂毒的藥引。
    "你們…兩個騙子……"
    她將冰魄珠按入心口，珠內突然飄出寒霖少年時的虛影。那幻象伸手拭去她眼角血淚，動作溫柔得像當年為她係劍穗："這次真的不騙你了……"
    朝陽刺透雲層時，吞天陣的殘骸中鑽出一株新芽。葉脈間流淌的鎏金色，恰似故人未寫完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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