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蓮新芽破土而出的刹那，往生河的水突然泛起胭脂色。言兮指尖還凝著寒霖殘魂消散時的冰焰，地脈深處淩淵的龍吟卻倏然染上痛楚的顫音。她猛然轉身，見河麵浮起千萬片赤色鱗光——那不是龍鱗，而是漫天狐尾虛影攪動的血色漣漪。
    "三千年了……"
    嬌笑聲貼著耳畔炸開，言兮的弑神槍橫掃虛空，卻隻刺碎一縷緋煙。煙霧凝成女子赤足踏浪的身影，九條狐尾如滴血晚霞垂落河麵，金鈴在足踝叮當作響。那妖狐抬手撫過左眼，原本空洞的眼窩裏嵌著的竟是半朵雪蓮花苞，右瞳卻赤紅如煉獄熔岩："小丫頭身上，有故人的味道呢。"
    河底龍吟驟急，雪蓮新芽突然暴長成藤蔓纏住言兮腰肢，將她拽離原地。方才站立處炸開九道深坑，坑中燃起的火焰裏竟浮現出寒霖剜骨煉器的畫麵。妖狐輕嗅指尖殘留的冰焰，赤瞳眯成危險的弧度："用情郎的骨頭雕法器，滋味如何？"
    "你找死！"弑神槍裹挾著鎏金血直刺妖狐眉心，卻被她尾尖卷住的青銅鈴鐺輕易擋住。鈴鐺裂開的縫隙中漏出淩淵支離破碎的聲音："快逃……這是噬心狐主……"
    "逃？"妖狐指尖劃過言兮眼尾，帶起一陣甜膩異香，"往生河認主的時候，你這雙眼睛就該料到今日。"她突然掐住言兮脖頸按進河水，緋色浪花中浮現出言兮輪回千世的記憶——
    青衫少年跪在雪地裏，捧著被魔氣侵蝕的心髒求她動手；銀龍剜出逆鱗化作懷表，血淋淋的龍爪將表鏈係在她腕間；還有她自己握著鎮魂釘，一遍遍刺穿至親魂魄時崩潰的哭喊……
    "看啊，你才是這局中最毒的蠱。"妖狐的赤瞳映出言兮慘白的臉，"不如與我合作？"她掌心托起一朵並蒂雪蓮，左瓣鎖著寒霖殘魂，右瓣困著淩淵龍靈，"用他們的魂魄做引，我替你斬斷這該死的因果。"
    雪蓮藤蔓突然絞緊妖狐手腕。言兮借著水浪騰空，弑神槍尖挑破幻象："把師兄的魂魄還來！"鎏金血觸及雪蓮的刹那，妖狐左眼窩的雪蓮突然綻放，寒霖虛影自花心浮現。
    "師妹……別看她眼睛……"虛影握住言兮持槍的手，寒氣順著掌心蔓延，"這妖狐噬心，幻象皆出自你心中恐懼……"
    "霖哥哥還是這般無趣。"妖狐嗔笑著震碎虛影，狐尾卷起滔天血浪，"當年你為護這小丫頭元神，抽骨煉器時怎不嫌疼？"她突然逼近言兮，赤瞳倒映出往生河底景象——三百根斷裂的鎮魂釘正在重組，每根釘尖都指向淩淵心口！
    淩淵的龍吟已近嘶啞："別信她……釘陣重組需要你的血……"話音未落，妖狐的利爪已刺穿言兮肩頭。鎏金血墜入河麵的瞬間，整條往生河沸騰如熔爐，斷裂的鎮魂釘發出興奮的嗡鳴。
    "住手！"雪蓮藤蔓突然暴長成牢籠，寒霖殘魂自花芯中衝出，半透明的身軀抱住妖狐腰肢，"緋夭，你說過不傷她！"
    言兮的瞳孔驟然收縮。記憶中淩淵剜鱗那日，仙盟長老頸間的縫合線突然清晰——每塊魔核碎片都刻著極小的狐尾圖騰！
    妖狐撫過寒霖殘魂的臉，語氣溫柔如毒酒："我確實沒動手呀。"她指尖輕點言兮心口，"是你的小師妹，親手用鎏金血喚醒了釘陣呢。"狐尾掃過重組後的鎮魂釘，釘尖的"言兮"之名正滲出黑血，"多有趣，你為她碎魂千次，她卻次次成為你的劫……"
    寒霖殘魂在顫抖中化作冰霧，卻仍死死禁錮著妖狐："快走……往生河認的是你的神魂……去河心斬斷……"
    緋夭突然捏碎掌中並蒂雪蓮。淩淵的龍吟與寒霖的悶哼同時炸響，言兮的識海被撕成兩半——左眼看見銀龍被釘陣貫穿逆鱗，右眼看見寒霖的殘魂在狐火中焚燒。
    "選一個？"妖狐的赤瞳幾乎貼上言兮的睫毛，"用弑神槍刺穿龍心，釘陣自解；或者看著寒霖魂飛魄散……"她尾尖勾起言兮腕間銀鏈，"你穿越時空帶來的懷表，不正是用來做這個的麽？"
    懷表齒輪突然瘋狂轉動，表盤浮現出淩淵剜鱗時的場景。言兮終於看清，當年他染血的指尖在表鏈刻下的不是咒文，而是一行小字：
    【以我逆鱗，護卿輪回】
    淚水砸碎在表盤上的刹那，往生河底衝出萬丈金光。雪蓮新芽穿透妖狐的狐尾結界，淩淵破碎的龍魂裹著鎏金血化形，龍角抵住言兮額頭："動手！用鎮魂釘刺我心脈，這是唯一……"
    "不要！"寒霖殘魂在狐火中嘶吼，"釘陣連著你的輪回印，你會……"
    妖狐的狂笑震落九重天雷："真是感人至深！"她左眼的雪蓮突然凋零，露出深不見底的黑洞，"既然都不願選，那就一起葬在……"
    話音戛然而止。
    言兮的弑神槍貫穿了自己心口，鎏金血順著槍杆逆流成符，將整條往生河染成璀璨的金紅色。她握住淩淵虛化的龍爪按在胸前，任由鮮血浸透兩人交握的指縫："往生河認主？那我便以河主之名——"
    三百鎮魂釘應聲崩散，重組為漫天金粉。妖狐的赤瞳滲出黑血："你瘋了？！抽離釘陣會撕裂神魂……"
    "不是喜歡看戲麽？"言兮染血的唇勾起弧度，拽著妖狐墜入沸騰的河心，"那就看個夠！"
    河底爆發的金光中，雪蓮並蒂雙生。左瓣綻開時露出寒霖沉睡的魂魄，右瓣盛放處躺著淩淵的逆鱗。妖狐的慘叫聲裏夾雜著寒霖的歎息："你還是和當年一樣……寧可自損八千……"
    言兮的意識消散前，感覺有人輕輕拭去她眼角血淚。懷表齒輪聲與往生河的波濤漸漸重合，淩淵的聲音揉碎在雪蓮香裏："睡吧，這次換我等……"
    九重天外驚雷炸響時，緋夭的斷尾正沉入往生河底。妖狐赤瞳中的雪蓮徹底枯萎，她捂著空洞的左眼窩尖笑："好個碎骨破局……但你們以為，這就結束了？"
    河麵殘存的狐火聚成鏡麵，映出仙盟廢墟深處——三百青銅棺正在震動，棺蓋內壁赫然刻滿赤瞳狐尾圖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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