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池的漣漪還未撫平青銅棺的震顫，池底突然竄出碗口粗的樹根。言兮腕間的龍紋戒驟然發燙，淩淵的虛影尚未凝實就被樹根纏住龍角拖入水中，濺起的浪花裏浮著碎冰般的龍鱗。
    "淩淵！"
    她縱身躍入蓮池，指尖剛觸到龍尾就被腥臭的樹根捆住腳踝。池水不知何時變得粘稠如血，數百雙赤瞳在幽暗處睜開，映出樹根上密密麻麻的咒文——竟與當年仙盟長老脖頸的縫合線如出一轍。
    寒霖的霜氣突然自心口炸開，言兮丹田的金丹迸出雪光，池水在觸及光芒的瞬間凝結成冰。她揮槍斬斷樹根，鎏金血順著冰麵滲向池底，照亮了盤踞在青銅棺上的龐然大物——那是棵通體漆黑的古樹，根係正刺穿淩淵的龍魂往棺內拖拽，每道根須都長著人臉大小的木瘤，瘤麵浮現著寒霖被抽骨煉器的記憶片段。
    "小丫頭竟能走到這裏……"古樹主幹裂開猩紅的嘴，吐出的木屑凝成緋夭的虛影，"你以為往生河認主，就能逃過因果？"妖狐的赤瞳在樹瘤中流轉，"這棵噬魂樹，可是用你輪回百世的怨氣澆灌的……"
    弑神槍刺中樹幹的刹那，整片蓮池沸騰如熔爐。淩淵的龍魂發出痛苦的嘶鳴，古樹根係突然暴長，將他心口的逆鱗與青銅棺釘在一處。言兮看見棺內溢出熟悉的霜氣——寒霖最後消散的那縷殘魂，竟被囚在棺中做成了樹芯！
    "師兄……"
    冰層在她腳下碎裂。古樹的枝條卷起記憶碎片砸向她靈台，那是輪回中她親手將鎮魂釘刺入寒霖心口的畫麵。緋夭的笑聲混著木紋摩擦的吱呀聲："多有趣，你每世都選淩淵，每世都親手殺寒霖……"
    "閉嘴！"雪蓮自池底破冰而出，言兮踩著蓮瓣突進，槍尖卻被寒霖殘魂凝成的冰盾擋住。棺中傳來支離破碎的歎息："別碰樹幹……樹芯連著你的金丹……"
    淩淵的龍爪突然穿透古樹主幹，龍血順著年輪紋路灼燒："快走……樹根在吞噬你的靈力……"他的金瞳已有半邊染上黑氣，"我拖住它……去斬……"
    話音未落，古樹根係突然刺穿他的逆鱗。言兮眼睜睜看著淩淵的龍魂被扯成兩半，金芒流轉的那半仍在撕咬樹根，漆黑如墨的那半卻轉頭向她撲來。
    寒霖的殘魂在棺中劇烈震顫："他被噬魂樹汙染了……動手啊！"
    言兮的槍尖抵住黑龍咽喉，手腕抖得幾乎握不住槍杆。那黑龍的利爪按著她肩頭，吐息卻帶著淩淵的氣息："丫頭……趁我還能控製……"
    鎏金血順著槍杆蜿蜒而下。黑龍的豎瞳時金時黑，龍角抵著她眉心發出最後的龍吟："雪廬初見那日……你簪子上的梅花……"突然暴起的樹根貫穿他咽喉，最後半句化作血沫濺在她臉上，"……很好看……"
    弑神槍貫穿龍心的瞬間，池底爆出刺目強光。寒霖的殘魂衝破青銅棺，霜花凝成的手握住言兮持槍的腕骨："你金丹在潰散！噬魂樹在吸食你的……"
    "我知道。"她突然勾起染血的唇，反手將槍尖捅進自己丹田，"所以我來喂飽它。"鎏金血混著金丹碎片注入古樹根係，樹身頓時爬滿蛛網般的裂痕。
    緋夭的虛影在樹冠尖叫："你瘋了？！這樣你會……"
    "會魂飛魄散？"言兮拽著寒霖殘魂撞向樹幹，"三千年前你們誘他剜鱗時，就該想到有今日。"
    噬魂樹發出令人牙酸的崩裂聲。淩淵尚未被汙染的那半龍魂突然自樹芯衝出，銜著枚冰晶吊墜——那是言兮穿越那日戴著的梅花簪所化。寒霖殘魂在觸到吊墜的刹那，霜氣突然暴漲："原來你早就……"
    "雪廬藥池裏……"淩淵的龍尾卷住言兮下墜的身軀，"我把他抽出的情骨……藏在了你簪子裏……"古樹在此刻徹底崩塌，三百青銅棺碎片化作梅樹新枝，"所以噬魂樹才困不住你……"
    寒霖的虛影在梅香中逐漸清晰。他伸手想觸碰言兮慘白的臉，指尖卻穿過她渙散的瞳孔："蠢貨……自碎金丹時……倒是比殺我那日果斷……"
    池水突然倒灌進裂縫。淩淵的龍魂裹住兩人衝向水麵，梅枝在他們身後織成結界。緋夭的赤瞳在深淵處泣血："你們逃不掉的……往生河與噬魂樹同源……"
    "錯了。"言兮咳著血沫抓住淩淵的逆鱗，"我喂給古樹的……是假金丹……"她染血的指尖點在自己心口，真正的金丹正被寒霖的霜氣包裹著緩緩旋轉，"師兄當年抽骨時……早把半顆金丹煉成冰魄了……"
    寒霖驀地轉頭看她，殘魂蕩開漣漪："你何時發現的？"
    "你每次消散……"她握住他虛化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這裏都會結霜……"
    淩淵的龍吟突然染上痛楚。言兮低頭看見梅枝結界外爬滿詭異的樹根，每根都長著淩淵的臉。寒霖殘魂突然化作冰刃劈開水麵："帶她走！我去斬……"
    "這次換我。"淩淵的龍尾將他甩向水麵，"她的梅花簪需要霜魄溫養……"龍魂裹著黑氣墜向深淵，"你比我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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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兮的尖叫被翻湧的池水淹沒。寒霖的殘魂凝成實體抱住她破水而出，梅林在他們身後成片枯萎。她攥著半枚龍鱗嘶聲痛哭，寒霖染霜的掌心覆住她眼睛："別看他……他最後半縷魂……不想讓你看見汙濁的模樣……"
    緋夭的詛咒從地底傳來："你以為這就結束了？噬魂樹根已纏住往生河源……"
    "是嗎？"寒霖突然扯開衣襟，心口處赫然是言兮碎裂的鎏金丹紋，"那你猜……我為什麽甘願被困三千年？"
    他握著言兮的手刺穿自己心髒，霜氣與金芒交織著灌入地脈。整片梅林劇烈震顫，所有噬魂樹根都被冰霜覆蓋。言兮在靈力暴流中看見記憶回溯——
    三千年前的雪廬梅林，少年寒霖將染血的冰魄按進她丹田："若將來我墮魔……這半顆金丹能保你……"
    "我不要！"當時的自己哭著拽他衣袖，"說好一起……"
    "是要一起。"他笑著咳出霜花，"你帶著我的半顆金丹……才算真的同生共死……"
    現實中的寒霖正在消散。他最後凝實的指尖拭去言兮眼角的冰碴："現在……我們真的……在黃泉重逢了……"
    地底傳來淩淵最後的龍吟。往生河突然改道衝毀梅林，言兮跪在廢墟中，看著掌心半枚龍鱗與霜氣纏繞。緋夭的赤瞳在河麵浮現："真感人，現在你一個都救不了……"
    "誰說的？"她突然捏碎龍鱗與霜魄。往生河水逆流成旋渦，三百棵梅樹從河底拔地而起，每棵樹幹都浮現著淩淵與寒霖交錯的魂魄。
    噬魂樹殘根在梅香中化為灰燼。言兮的白發浸透河水，眼底綻出金紅雙色："往生河主在此——"
    九重驚雷應聲而落，卻不是劈向她，而是凝成兩道虛影。左雷光中龍角崢嶸，右霜氣裏梅香浮動，共同握住她結印的手。
    緋夭的赤瞳終於露出懼色："你們竟然……"
    "百世輪回，夠我們學很多了。"兩道虛影齊聲輕笑，湮滅在言兮暴漲的靈力中。
    當梅林再度綻放時，言兮腕間的龍紋戒已纏上霜色梅枝。她撫過新生梅樹上的雙生並蒂紋，地底隱隱傳來鎖鏈崩斷之聲——最後一具青銅棺的棺蓋上，赫然生出朵赤蕊白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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