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中的陰風卷著石像碎屑，淩淵的龍尾纏住言兮腰肢，逆鱗灰凝成的火光照亮洞窟深處那尊龍首人身的石像。石像掌心托著的靈牌突然裂開，鎏金碎屑中滾出枚金箔折成的紙鶴，鶴翼上朱砂寫著"青丘塚"三字。
    "寒霖折紙鶴的手藝倒沒退步。"言兮的雪發絞住紙鶴，發梢觸及朱砂時忽地燃起青焰。紙鶴在火中舒展成丈餘長的金箔，箔麵浮出座巍峨陵墓的虛影——九重玉階盡頭停著具金棺，棺身纏著的鎖鏈竟是用淩淵當年丟棄的逆鱗鍛造。
    淩淵的獠牙咬碎金箔邊緣，鎏金血珠濺在虛影中的金棺上："老子倒要看看，這破棺材裏裝的什麽玩意！"逆鱗灰凝成戰戟劈向虛影，卻在觸及棺蓋時被震回現實——深淵石壁轟然坍塌，露出條通往地心的青銅棧道。
    棧道兩側跪著三百尊金俑，每尊俑心口都嵌著片龍鱗。穿赭色祭袍的老者拄著蛇頭杖從陰影中走出，杖頭懸掛的青銅鈴與言兮的銀鈴共振："河主竟真尋到此處。"他枯手指向棧道盡頭，"寒霖仙君為你備的嫁衣，在棺中焐了三百年……"
    言兮的雪發掃落老者兜帽，露出張布滿金紋的臉："金鱗司的烙魂匠？"巫蠱絲刺入他眉心，"青丘滅國時你該殉葬了。"
    老者蛇頭杖突然炸裂，杖中竄出條生有龍角的赤蛇："老朽苟活至今……"赤蛇纏住言兮腳踝，"隻為替寒霖仙君送這最後一份聘禮！"蛇口吐出枚金鑰，鑰身紋路竟與淩淵斷角的裂痕完全契合。
    淩淵的逆鱗灰凝成牢籠困住赤蛇："棺材板倒是貼心！"他捏碎金鑰，碎片卻化作金粉滲入棧道。三百金俑突然睜眼，手中龍鱗拚成幅往生河全景圖，圖中漩渦中心赫然是言兮輪回時的麵容。
    棧道盡頭傳來機括轉動聲。金棺棺蓋緩緩移開，蒸騰的寒霧中浮出件金絲嫁衣——衣擺處綴著的不是明珠，而是三百顆刻著咒文的龍牙。老者突然暴起，蛇頭杖殘骸刺向嫁衣心口："此衣名喚"鎖魂綺"，寒霖仙君抽盡西海鮫人淚……"
    杖尖觸及嫁衣的刹那，龍牙突然活過來般噬向老者。言兮的雪發絞碎三顆龍牙，巫蠱絲卻纏上嫁衣的束腰："師兄當年求娶西海三公主時……"她扯斷金絲束帶，內層竟縫著張人皮婚書，"用的也是這般手段？"
    淩淵的逆鱗灰燒穿嫁衣袖口，露出內襯上密密麻麻的"言"字："這他媽是老子當年刻在往生碑上的……"他暴怒地撕開衣襟，發現每個字跡邊緣都沾著寒霖的霜魄，"棺材板連老子的癡話都偷？！"
    深淵突然震顫。金棺底部裂開暗道，湧出的不是陰氣而是灼熱的龍息。戴青銅麵具的匠人推著熔爐走出，爐中沸騰的金漿裏沉浮著半具龍骸："龍君的血……"他舀起一勺金漿澆在龍骸上，"果然是淬煉"鎖魂釘"的上品。"
    言兮的雪發突然穿透匠人胸膛，扯出的卻不是心髒，而是把刻滿咒文的金鎖："鎖龍匠一脈竟未死絕？"她碾碎金鎖，殘片中浮出寒霖執筆繪圖的畫麵，"師兄允你們熔我的發絲鑄器，倒是大方。"
    匠人麵具突然裂開，露出半張被金汁澆融的臉："河主可知這嫁衣的金絲……"他指尖燃起龍息火，"是寒霖仙君剜出自己肋骨，一根根纏成的？"熔爐突然炸裂，金漿凝成寒霖的虛影，手中握著的正是那根血淋淋的肋骨。
    淩淵的龍尾掃塌半麵洞窟，逆鱗灰混著金漿凝成鎖鏈："他剜骨，老子就拆骨！"鎖鏈纏住虛影的刹那，金棺中突然傳出嬰啼——嫁衣之下竟蜷縮著個裹金箔的嬰孩，臍帶末端係著枚青銅虎符。
    老者突然跪地泣血："仙君果然守信！"他撕開衣襟，心口浮現與嬰孩相同的虎符印記，"三百年了……老朽終於等到少將軍重生！"
    言兮的雪發絞住嬰孩脖頸，卻在觸及金箔時被灼斷："西海鎮魂術？"她瞳孔中黑蓮焰暴漲，"寒霖盜我巫蠱秘術，就為養這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
    深淵頂端突然墜下冰瀑。寒霖的虛影踏著冰淩走下，霜劍挑開裹屍金箔："師妹錯了……"嬰孩心口浮現言兮的巫蠱紋，"這是你我的劫材。"劍尖突然刺入自己眉心，金箔碎片化作萬千紙蝶，"金箔裹的不是屍……"
    紙蝶撲簌簌落在三百金俑身上。每個金俑突然裂開，露出內裏封存的巫蠱器——沾血的梳篦、斷弦的琵琶、褪色的紅綢，皆是言兮輪回時遺落的舊物。
    "……是葬不盡的謊言。"寒霖殘破的虛影在紙蝶中消散，最後一隻蝶翼上朱砂未幹：
    金箔冷，嫁衣薄，癡人猶唱往生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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