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妄海的潮聲還未在耳畔散盡，淩淵掌心托著的琥珀突然發燙。言兮的雪發掃過琉璃盞邊沿，望著瑤池畔九千盞浮空蓮燈，恍惚間又見寒霖執筆描摹燈穗的模樣。仙娥捧著雪魄玉雕的賀禮魚貫而過，腰間銀鈴與墮仙潮中的聲響微妙重疊。
    "龍君萬安。"
    執拂塵的仙官躬身打斷思緒，鎏金托盤上冰霧繚繞，千年雪蓮綻開的瓣上凝著霜紋，"這是北海進獻的九心雪蓮，說是用往生河水澆灌……"
    淩淵的龍尾驟然繃緊，逆鱗擦過玉案迸出火星。那雪蓮芯裏蜷著隻碧眼蠱蟲，正與他三百年前在巫蠱穀斬殺的"雪娘子"本命蠱一模一樣。言兮的銀鈴無風自動，鈴音蕩開蓮燈映出的綺麗光影，照見賀禮隊伍末尾的紫衣女子——她發間別著的桃木簪，分明是寒霖雕廢的第九支殘次品。
    "且慢。"
    言兮的指尖剛觸及雪蓮，瑤池水突然結出冰棱。捧著賀禮的仙娥瞳孔閃過妖異紫光，腕間銀鏈突然暴長纏住最近的賓客，鏈頭赤色小蛇直取咽喉："吉時到——"
    淩淵的弑神槍挑飛蛇頭，腥血濺在雪蓮上竟燃起幽藍火焰。紫衣女子趁亂捏碎袖中玉符，九千盞蓮燈齊齊調轉方向，燈焰中浮現寒霖被銀針封穴的畫麵。賓客們驚慌的呼喊聲中，言兮的雪發絞住三丈外試圖逃遁的女子，卻在觸及她後頸時僵住——那處淡青胎記，與輪回第七世為她擋劫而死的藥童阿沅分毫不差。
    "河主下不去手？"女子扯開衣襟，心口跳動的玉石刻著"寒霖贈"的字樣，"仙君剖我靈根做藥引時，可比你果決多了。"
    瑤池底傳來悶雷般的震動，雪蓮蠱蟲突然爆開。毒霧凝成寒霖執劍的身影，青年仙君的虛影溫柔環住言兮肩頭，手中劍卻刺向淩淵逆鱗："師妹的夫君，該換人了……"
    淩淵的龍爪捏碎虛影，爆開的毒針在鱗片擦出青煙。紫衣女子癲笑著扯斷銀鏈，鏈頭小蛇化作雪色巨蟒吞下半邊宴席："好師兄養了三百年的雪蓮蠱，滋味如何？"
    仙官們的慘叫聲中，言兮的霜劍劈開蛇腹。墜落的冰碴裏裹著枚帶血玉簡，正是寒霖封印雪娘子那日寫的婚書殘頁："……若違此誓，甘受萬蠱噬心……"殘頁邊角焦痕猶在，與記憶中寒霖在焚魂陣中搶婚書的場景重疊。
    "阿姊看腳下！"
    寒玨的傳音鶴撞破毒霧，少年渾身是血地摔在玉階上。他手中桃木簪挑開的青磚下，蜿蜒血線正繪出巨型蠱陣——每道陣紋都以雪蓮為眼，陣心擺著的冰棺裏，赫然是言兮輪回第一世的屍身。
    紫衣女子突然撕開麵皮，露出雪娘子被蠱蟲蛀空的臉："寒霖當年用我鎮無妄海，今日便用你的生辰宴做祭品！"她十指插入心口，扯出的本命蠱竟生著言兮的麵容，"這副雪蓮蠱身，可是他取你三魂七魄養的……"
    淩淵的逆鱗突然暴長，龍焰燒穿冰棺時，棺中屍身竟睜開赤瞳。言兮腕間銀鈴炸成碎片，雪娘子的蠱蟲趁機鑽入她七竅。寒玨的龍角迸發青光，照出瑤池底部蠕動的雪蓮根係——每根須脈都纏著寒霖的殘破命牌。
    "哥哥的魂魄在給蠱陣供能！"少年咳著血沫嘶吼，"破陣要同時斬斷九朵雪蓮！"
    毒霧中突然伸出霜紋鎖鏈，寒霖的殘魂自陣眼浮現。青年仙君的白衣被雪蓮根須貫穿，殘破指尖卻引著言兮的霜劍刺向自己心口："雪蓮根連著你的巫蠱心……咳咳……趁現在……"
    雪娘子狂笑著引爆蠱陣，九千盞蓮燈化作火鴉撲來。言兮的雪發絞住寒霖殘魂，金血順著霜紋滲入地底："師兄又想騙我弑親？"她突然調轉劍鋒刺穿自己靈台，爆開的金光中浮現寒霖跪求藥夫子換命的畫麵——青年正將雪蓮蠱種入自己心脈，"此蠱可替她承一次死劫……"
    瑤池水衝天而起，裹著雪蓮根須凝成寒霖真身。他染血的掌心托著言兮破碎的銀鈴，殘魂在雪娘子淒厲的哀嚎中溫柔低語："生辰快樂……"
    雪崩般的轟鳴吞沒所有陰謀，寒玨捏碎的玉符裏掉出半塊喜帕。淩淵的逆鱗接住墜落的言兮時，瞥見帕角繡著的合巹酒盞，酒液映出三百年前紅燭下的承諾——"縱萬劫不複，必護卿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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