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的桃花香被凜冽北風撕碎時，言兮腕間的金蟬蠱印突然刺痛。淩淵的龍尾掃開簌簌落雪，逆鱗映出斷崖盡頭衝天而起的劍氣——三千柄古劍倒插在冰岩之間，劍穗上凝結的冰淩折射著寒霖霜紋的微光，宛如一座由鋒芒鑄就的墓碑。
    "阿娘，疼……"
    阿澈突然攥緊言兮的袖口，赤足在雪地烙出帶血絲的腳印。嬰孩眉心的逆鱗紋滲出金血，蜿蜒滲入冰層下的青銅陣圖。苗疆聖女桑漓的銀鐲突然炸裂，她踉蹌著跪倒在劍塚界碑前："是誅仙陣！仙君竟把劍塚煉成了殺局！"
    斷崖對麵傳來鎖鏈拖曳的聲響，灰袍老者踏著劍刃走來，腰間酒葫蘆刻著藥王穀的蟾蜍紋。他指尖撚碎三片雪花，冰晶竟凝成寒霖被鐵鏈貫穿琵琶骨的幻象："河主可知，這些劍都是仙君親手折斷的？"枯爪撫過最近的斷劍，刃口霜紋突然活過來般遊動，"每斷一柄，他便往心口釘根透骨釘。"
    言兮的雪發絞碎幻象，真實觸感卻從掌心傳來——半截斷劍的劍柄處纏著褪色紅綢，正是她輪回第三世束發用的那條。淩淵的逆鱗驟然發燙，記憶如毒蛇噬咬靈台：當年北海冰獄最深處，寒霖剜鱗時說的竟是"用龍骨淬劍，可斬誅仙陣眼"。
    "丫頭，看腳下！"
    瘴霧中鑽出個跛腳婆婆，桃木杖點地蕩開血色漣漪。她空洞的左眼窩朝向東南方，枯唇翕動時露出半截鐵舌："仙君在巽位埋了九十九壇斷腸酒，醉死過三百個守劍人……"
    阿澈忽然掙脫言兮懷抱，赤足踏過雪地劍痕。鎏金血印觸及冰岩的刹那，整座劍塚嗡鳴震顫，倒插的古劍齊齊調轉劍鋒。灰袍老者癲笑著扯開衣襟，心口跳動的蠱蟲腹部刻著"誅仙"二字："時辰到了！仙君的血肉養劍三百載，今日該開封了！"
    淩淵的龍爪捏碎蠱蟲，爆開的毒液卻凝成寒霖執劍的虛影。青年仙君的白衣被血浸透，劍尖點向言兮眉心："誅仙陣要飲至親之血，師妹……"殘魂忽然望向阿澈，"讓澈兒閉眼。"
    劍塚突然暴起罡風，三千斷劍騰空凝成巨龍。跛腳婆婆的桃木杖插入冰層，九盞青銅燈自地脈升起："老身是守劍奴桃七，河主可還記得這把"葬雪"？"她枯爪拔出燈芯中的短刃，刃身霜紋竟與言兮心口金紋相契，"仙君折它那日，正是你第七世隕落之時。"
    言兮的霜劍劈開襲來的劍龍，劍氣卻被桃七的短刃吸收。阿澈的啼哭陡然尖銳，赤足金血在雪地繪出星圖。桑漓的蛇鐲絞住兩柄斷劍，毒牙咬碎的劍刃裏掉出片染血的布帛——寒霖臨終前咬破手指寫的竟是："葬我於劍塚，莫讓澈兒看。"
    灰袍老者突然自爆，血肉凝成三百藥人屍傀。淩淵的逆鱗化作光刃橫掃，斬斷的屍骸中卻鑽出碧眼蠱蟲："仙君教的好徒弟！"藥王穀長老洛桑的聲音自蟲群傳出，"這些劍傀吸足龍血，便是新的誅仙陣！"
    阿澈的赤足突然踏上最高處的冰岩，鎏金光束自天靈蓋灌入劍塚。寒霖的虛影在光中執起"葬雪"，劍鋒溫柔挑起言兮鬢邊落雪："當年你說想看真正的雪……"殘魂突然碎裂成冰晶，"這劍塚的雪，比北海如何？"
    桃七的桃木杖突然爆裂，碎屑凝成張泛黃的劍譜。言兮接住的刹那，往生河水逆流的畫麵湧入靈台——寒霖跪在暴雨中折斷佩劍，青年顫抖的指尖正將她的名字刻入劍脊："等劍塚成時……葬雪……便能護她……"
    "阿娘，冷……"
    阿澈的囈語混著龍吟蕩開，誅仙陣眼突然坍縮。淩淵的逆鱗離體沒入陣眼，爆開的鎏金光暈中浮現寒霖最後的布局——青年正將畢生劍意封入阿澈眉心，繈褓中的嬰孩攥著他染血的食指："爹……涼……"
    劍塚轟鳴著沉入地脈，斷崖盡頭升起水晶棺槨。洛桑的蠱蟲群撲向棺槨的刹那，三千斷劍突然倒卷，將藥人屍傀釘死在冰壁上。桃七的短刃插入棺蓋縫隙，霜紋遊走處浮現寒霖遺言：
    "雪埋劍骨香未盡，莫掀棺蓋驚故人。"
    言兮的雪發絞碎最後一隻蠱蟲，懷中的阿澈忽然伸手抓向虛空。嬰孩掌心穿過飛舞的冰晶，握住片半融的桃花瓣——南溪方向，隱約傳來三百年前合巹夜的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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