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瘴霧被鐵蹄踏碎的刹那，言兮腕間的青瓷鐲驟然迸裂。阿澈蜷在淩淵懷中，嬰孩眉心補天珠的青光穿透煙塵，映出地平線上翻滾的玄色浪潮——十萬仙盟修士結成的"誅邪陣"如黑龍壓境，陣首赤金戰車碾過焦土，車轅上斜插的旌旗獵獵作響，旗麵"天罰"二字浸著寒霖的血漬，正是三百年前仙盟圍剿巫蠱穀時所用。
    "寒夫人，別來無恙？"
    戰車珠簾掀起，銀甲女子輕叩腰間龍骨鞭，鞭梢墜著的九枚銅鈴與言兮破碎的銀鐲同源。她指尖撫過車壁懸掛的霜紋劍鞘——那鞘中雖無劍，卻殘留著言兮輪回第三世自刎時的劍氣："仙盟今日替天行道，夫人若交出那孽種，或可留具全屍。"
    淩淵的龍尾掃起罡風，逆鱗映出女子頸間猙獰的灼痕："棲梧，你這叛徒竟有臉執天罰旗？"鎏金豎瞳穿透她胸甲上鑲嵌的護心鏡，"當年寒霖剜你半顆心鎮往生河眼，看來是下手輕了。"
    棲梧的笑聲陡然尖利，鞭梢銅鈴震碎三隻低空盤旋的斥候鷹："龍君可知，仙盟這十萬修士的魂燈裏，燃的皆是寒霖心頭血？"她枯爪扯開車簾，三百盞青銅魂燈浮空而起，每盞燈芯都躍動著青年剜心刻咒的畫麵，"他替你們母子擔盡因果，今日便讓這因果反噬其身！"
    阿澈突然伸手抓向虛空，青光凝成鎖鏈纏住魂燈。嬰孩赤足踏過的焦土鑽出密密麻麻的噬魂蛭，蛭身霜紋與寒霖劍鞘刻痕如出一轍。言兮的雪發絞碎撲來的先鋒修士，發梢觸及魂燈時，燈焰中驟然浮出寒霖最後的傳音："東南巽位埋著九轉金戈……待仙盟戰車過境……"
    "待戰車過境，便讓這金戈捅穿你的癡心妄想！"棲梧的龍骨鞭劈開噬魂蛭浪潮，鞭風掀翻三架青銅戰弩。仙盟陣中忽起號角，九頭赤眼窮奇馱著玄鐵囚車衝出，籠中蜷縮的白發老嫗猛然抬頭——竟是三百年前被寒霖"誅殺"的巫蠱穀三長老！
    "好師妹，你教的好徒弟！"老嫗七竅鑽出碧眼蠱蟲，枯爪撕開囚車鐵欄，"當年寒霖屠我滿門時，說的可是"替言兮斬盡後患"！"她心口突然裂開，鑽出的雙頭蠱王直撲阿澈，"今日便讓這小孽種嚐嚐萬蠱噬心的滋味！"
    淩淵的逆鱗化作光盾格擋，鎏金血濺在窮奇眉心。凶獸突然人立而起，額間浮出寒霖親手刻下的馴獸符："東南……巽位……"沙啞的獸語竟與青年聲線重疊。言兮霜劍點地，劍氣掀開百丈焦土——九柄鎏金戰戈破土而出，戈身纏繞的褪色紅綢，正是她大婚時係在合巹杯上的那條。
    "師尊……你看……"棲梧突然扯斷頸間鎖鏈，半顆冰封的心髒在掌心跳動，"你刻在我心頭的情蠱，可比這金戈鋒利？"她捏碎心髒，爆開的冰碴凝成寒霖執鞭教她習武的虛影，"你說"待金戈現世，便是我出師之日"——"
    言兮的雪發纏住三柄金戈，戈尖霜紋突然暴長。阿澈的補天珠青光漫過戰場，十萬魂燈齊齊炸裂，燈芯中寒霖的殘魂匯聚成劍。棲梧的銀甲寸寸崩裂，露出心口猙獰的蠱痕："原來他早將半魂封在魂燈裏……哈哈……好個算無遺策的寒仙君！"
    仙盟戰陣後方忽起騷動，九轉金戈所指處，往生河水逆流成瀑。寒霖真身自瀑中踏浪而出，三千銀發纏著褪色的紅綢，掌心托著的卻不是劍，而是個青瓷酒壇："棲梧，你可知這壇中埋著什麽？"
    壇碎，桃花香混著血腥氣席卷戰場。三百巫蠱穀亡魂自酒液中浮出，每道魂魄額間都點著棲梧親手刻下的誅邪印。老嫗的蠱王突然哀鳴，轉身撲向仙盟修士："寒霖你——竟用往生酒養我穀冤魂！"
    淩淵的龍尾卷起金戈暴雨，逆鱗血染紅寒霖的白衣。青年殘魂撫過言兮發間落雪，霜紋纏住阿澈的繈褓："東南巽位埋著的……從來不是兵戈……"他笑著消散在桃花香裏，"是那年你折給我的……一枝春……"
    仙盟旌旗盡折時，棲梧攥著半截紅綢跪入焦土。往生河畔，三百巫蠱魂靈對著言兮齊齊叩首，為首的正是寒霖當年斬於劍下的巫族大祭司："仙君以魂飛魄散為代價，換的從來不是勝負……"老者魂影指向阿澈，"是這孩子能活在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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