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殘卷暗書弑神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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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風卷著素白的花瓣,如同送葬的紙錢,拍打在淩無雪染血的衣襟上,也拍打在她空茫的心湖。她踏著厚厚的積雪,踩著零落成泥的白梅,朝著梅林深處那愈發濃重的幽暗走去。每一步,都留下一個深深的印痕,旋即被風雪無情抹平。手腕上,同心契符文碎裂剝落的刺痛早已麻木,冰魄劍心剜去一角後的空洞,正無聲地流淌著比這寒潭更冷的虛無。玄霜劍已葬,前緣已斷,她此刻行走的,不過是一具被寂滅劍意強行驅動的空殼。
    身後,那方埋葬了斷劍的墨綠寒潭,水麵平滑如死,倒映著漫天飄零的落梅,也倒映著她漸行漸遠的、孤絕如冰的背影。潭水深處的幽暗裏,那兩點毫無生氣的微光,依舊無聲地“注視”著岸邊那座小小的雪墳,以及墳前雪地上,那幾片被一滴冰冷血珠染出暗紅紋路的殘破白梅花瓣。
    寒意,並非僅僅來自風雪。
    越往深處,那清冽苦澀的梅香愈發濃鬱,幾乎凝成實質,鑽進肺腑,帶來一種深入骨髓的、令人心神恍惚的麻痹感。腳下的積雪似乎也變得不同,不再是純粹的鬆軟潔白,而是混雜著越來越多黝黑的、如同某種凝固血液般的凍土碎塊。四周的梅樹愈發高大、扭曲,黝黑的枝幹虯結盤錯,如同垂死掙紮的巨獸臂膀,在風雪中投下猙獰詭異的陰影。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開朗。
    一片被高大古梅環繞的林中空地。空地中央,並非凍土或積雪,而是一整塊巨大無比、黝黑光滑的岩石,仿佛是從地底深處硬生生頂出的巨獸顱骨。岩石表麵並非平整,而是布滿了縱橫交錯、深不見底的裂痕,如同被某種恐怖力量劈砍留下的巨大傷疤。更詭異的是,在岩石正中央,幾道最深的裂痕交匯之處,竟有一汪小小的水窪。
    水窪不過臉盆大小,水質卻與外圍的寒潭截然不同。它呈現出一種近乎粘稠的暗紅色澤,如同冷卻的、腐敗的血液,散發著一股極其微弱、卻令人靈魂深處都感到厭惡與驚悸的腥甜氣息。這氣息與清冽的梅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怪味。
    而就在這暗紅水窪的邊緣,緊挨著一道最深的岩石裂痕,靜靜地躺著一件東西。
    那並非樹枝,也非落梅。
    那是一卷殘破的、不知由何種材質製成的卷軸。
    卷軸通體呈現出一種沉鬱的暗金色,邊緣布滿撕裂的痕跡,表麵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如同苔蘚般的暗紅色汙漬,與下方暗紅水窪的氣息隱隱呼應。它看起來極其古老,仿佛在此地沉寂了萬載歲月,被風霜雨雪侵蝕,又被這詭異的暗紅水汽浸染。
    淩無雪冰藍色的眼眸掃過那卷軸,沒有絲毫波瀾。過往的經曆讓她對任何出現在絕地的“機緣”都充滿了冰冷的警惕。她甚至沒有停下腳步的打算。
    然而,就在她即將繞過這巨大黑岩,繼續深入梅林的刹那——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無上鋒銳與毀滅氣息的悸動,如同沉睡了萬載的凶獸睜開了一絲眼縫,猛地從那卷暗金殘卷中逸散出來!這股氣息,穿透了濃鬱梅香的麻痹,無視了她冰封心湖的空洞,如同最冰冷的鋼針,狠狠刺入了她識海深處那殘破的冰魄劍心!
    “呃!”淩無雪悶哼一聲,腳步瞬間停滯!這悸動並非能量衝擊,而是一種純粹到極致的、關於“斬滅”與“終結”的意誌烙印!與她所修的玄霜寂滅劍意,竟有著一絲同源般的共鳴!仿佛這殘卷之中,封印著某種將“寂滅”之道推演到最終極、最禁忌的恐怖法門!
    更讓她心神劇震的是,這股悸動引動的刹那,她冰魄劍心那剜去的空洞邊緣,那殘留的、屬於阿澈神性本源被撕裂時的痛苦餘韻,竟如同被投入了滾油的冷水,瞬間沸騰、灼痛起來!仿佛這殘卷的氣息,天然便與那至高的神性相克,帶著一種……弑神的惡意!
    “弑…神…?”一個冰冷的名詞,如同毒蛇般滑過淩無雪的意識。
    她緩緩轉身,冰冷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卷暗金殘卷。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是無視,而是帶著一種審視深淵般的凝重與…一絲被引動的、源自劍道本能的探究。
    她走到巨大黑岩前,並未立刻觸碰那殘卷。暗紅水窪散發出的腥甜氣息讓她本能地厭惡,那水窪深處,仿佛沉澱著無數怨毒與詛咒。她目光掃過殘卷表麵的暗紅汙漬,又看向下方那粘稠如血的窪水。
    這卷軸…是被某種力量“供奉”於此?還是…被刻意“汙染”於此?
    淩無雪並指如劍,指尖凝聚起一絲微弱的玄冰寒氣,並非攻擊,而是小心翼翼地隔空拂向那殘卷表麵的暗紅汙漬。
    嗤——!
    寒氣觸及汙漬的瞬間,如同烙鐵燙入腐肉!那暗紅汙漬竟劇烈地蠕動起來,發出細微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嘶嘶聲!一股更加濃鬱、更加惡毒的詛咒怨念氣息猛地爆發出來,試圖沿著那絲寒氣反噬而上!
    淩無雪眼神一厲,指尖寒氣瞬間轉為最純粹的寂滅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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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啦!
    細微的切割聲響起!那層蠕動的暗紅汙漬在寂滅劍意的絞殺下,如同被無形的利刃刮過,瞬間被剝離、消融了大半!露出了下方暗金卷軸真正的材質——那並非金屬,也非皮革,而是一種仿佛由凝固的星辰塵埃與某種生物的暗金色骨骼粉末糅合而成,觸手冰涼堅硬,表麵布滿了極其細密、如同天然生成的玄奧紋路!
    就在汙漬被剝離的刹那——
    轟!!!
    一股遠比之前清晰百倍、狂暴百倍的毀滅意誌洪流,如同掙脫了囚籠的太古凶獸,猛地從那殘卷之中爆發出來!整個巨大黑岩都隨之震動!暗紅水窪劇烈翻騰,如同沸騰的血池!
    無數破碎、扭曲、光怪陸離的畫麵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狠狠撞入淩無雪的識海!
    她看到:
    一片破碎的、燃燒著混沌火焰的古老神庭!巨大的神隻屍骸如同斷裂的山脈漂浮在虛空,金色的神血匯聚成河,散發著灼熱與腐朽的氣息!
    一柄無法形容其形態的、由純粹的“終焉”概念凝聚成的巨大陰影之刃,撕裂時空,將一尊頂天立地的偉岸神影從中劈開!神影發出震動寰宇的哀嚎,金色的神性本源如同瀑布般傾瀉、湮滅!
    一個模糊不清、全身籠罩在破敗灰袍中的身影,手持一柄流淌著暗金汙血的斷刃,在無數神魔的圍攻中癲狂大笑,每一次揮刃,都帶起一片神隕魔滅的血雨腥風!那灰袍身影的氣息,充滿了極致的瘋狂、怨毒與一種淩駕於諸神之上的…弑殺快意!
    還有…無數由扭曲符文構成的、散發著終結與湮滅氣息的古老法訣片段,如同烙印般,強行刻入她的意識深處!那些法訣的核心,並非能量的運用,而是…如何引動世界本身的“惡念”、“死意”、“終結法則”,去汙染、侵蝕、瓦解至高神性本源的……禁忌之道!
    “呃啊啊——!”淩無雪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吼!識海如同被億萬根燒紅的鋼針穿刺!冰魄劍心在那狂暴的弑神意誌衝擊下劇烈震顫,本就殘破的邊緣再次崩裂!那灰袍身影揮刃弑神的癲狂畫麵,那神隻隕滅時的絕望哀嚎,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瘋狂衝擊著她冰封的道心!
    這殘卷…記載的不是功法…而是…弑神的罪孽!是屠戮神庭的禁忌記憶!是引動世界惡念終結神性的…邪魔之道!
    就在她心神劇震、識海瀕臨崩潰的瞬間,殘卷中那股狂暴的意誌似乎捕捉到了她冰魄劍心深處,那因阿澈神源被撕裂而殘留的、對神性的痛苦烙印!
    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鯊群!
    那股弑神意誌瞬間變得更加狂暴、更加精準!它不再是無序衝擊,而是化作無數道冰冷的、充滿惡意的意念觸須,狠狠刺入她識海那處空洞的邊緣,瘋狂地吮吸、放大著那份痛苦!同時,那些禁忌的弑神法訣碎片,如同跗骨之蛆,帶著強烈的誘惑,試圖強行烙印在她殘破的劍心之上!
    “感受…神隕之痛…”
    “擁抱…終結之力…”
    “弑神…方得…大自在…”
    充滿蠱惑與瘋狂的意念低語,如同魔音灌腦,在她意識中回蕩!
    淩無雪眼中冰藍光芒瘋狂閃爍!抗拒!源自靈魂最深處的抗拒!她是玄霜劍主,她的道是寂滅萬念,守護本心,而非沉淪於這充滿惡念與殺戮的邪魔之道!這力量再強大,也是以吞噬神性、汙染世界為代價的毒藥!
    然而,那被強行喚醒的、對阿澈神源被撕裂的痛苦記憶,此刻卻成了這弑神意誌侵蝕她道心的最佳突破口!那份痛楚被無限放大,混合著枯禪垂死、佛子將熄、前路無望的絕望,如同洶湧的毒潮,瘋狂衝擊著她搖搖欲墜的心防!
    “滾…出…去!”淩無雪從牙縫中擠出冰冷的嘶吼!殘存的冰魄劍意化作無數鋒利的冰棱,在識海中瘋狂絞殺那些入侵的意念觸須!但觸須無窮無盡,每一次絞殺都讓她識海劇痛欲裂!
    就在這意誌激烈交鋒、道心瀕臨沉淪的刹那——
    “咕嚕嚕…”
    一陣極其突兀的、仿佛氣泡破裂的輕響,從她身後不遠處傳來。
    是那方墨綠的寒潭!
    淩無雪猛地分神看去!
    隻見那原本平滑如鏡的墨綠潭水,此刻正劇烈地翻騰起來!無數巨大的氣泡從深不可測的潭底瘋狂湧上,在水麵炸開,散發出更加濃鬱的、令人心神恍惚的寒潭死氣!
    更詭異的是,岸邊那座埋葬了玄霜斷劍的小小雪墳,覆蓋在上麵的積雪和落梅,正如同被無形的巨口吮吸,迅速塌陷下去!一股強大而冰冷的吸力,正從寒潭深處爆發出來,目標直指雪墳之下的斷劍殘骸,以及…雪墳前那幾片染著她血跡的殘破白梅花瓣!
    “不好!”淩無雪瞬間明白了那潭底存在的意圖!它要收回斷劍,更要攫取那蘊含著冰魄劍心血痕的殘瓣!那血痕中,蘊含著她最本源的劍意烙印!
    一旦被其得手,後果不堪設想!
    心神劇震之下,識海中對弑神意誌的抵抗瞬間出現了一絲致命的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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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現在!”殘卷中的狂暴意誌發出無聲的尖嘯!無數道禁忌的弑神法訣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流,狠狠衝破了冰魄劍心最後的防線,強行烙印在了她那殘破的劍心核心之上!
    轟——!!!
    淩無雪身體劇震!冰藍色的瞳孔瞬間被一股混亂、瘋狂、充滿毀滅欲望的暗金色澤所充斥!一股冰冷、暴戾、帶著終結神性惡念的恐怖氣息,不受控製地從她殘破的身體中爆發出來!
    她猛地低頭,看向手中那卷暗金殘卷!卷軸表麵,在吸收了那被剝離的暗紅汙漬殘留的些許怨念後,幾個扭曲、猙獰、如同由凝固神血書寫的古老篆文,正緩緩浮現,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暗紅光芒——
    《弑神訣·殘》!
    殘卷入手,暗書浮現。
    弑神惡念,侵蝕劍心。
    寒潭異動,欲奪血痕。
    枯禪佛子,氣息奄奄。
    前緣葬盡,惡孽纏身。
    這弑神之力,是破局的毒刃,還是…將她徹底拖入萬劫不複深淵的詛咒?
    淩無雪握著那卷冰冷的《弑神訣·殘》,暗金色的混亂光芒在她眼中瘋狂閃爍,識海中無數神隕的哀嚎與灰袍弑神的癲狂畫麵交織翻騰。她緩緩抬起頭,望向那劇烈翻騰、吸力越來越強的墨綠寒潭,一股冰冷的、混合著毀滅與守護的暴戾殺意,如同蘇醒的凶獸,在她被侵蝕的劍心深處,緩緩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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