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赤腳印血尋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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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絕對的黑暗,冰冷,死寂。
    意識如同沉入墨汁的羽毛,在虛無中緩慢下沉。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痛楚,甚至沒有“存在”的感知。隻有一片溫柔而殘酷的永眠之海,誘惑著靈魂徹底放鬆、消融。
    就在這沉淪的邊緣,一點極其微弱的、源自心口深處的悸動,如同深埋冰層下的火種,猛地掙紮了一下!
    痛!
    並非身體之痛,而是靈魂被強行撕裂般的劇痛!是銀鐲崩碎後殘留的詛咒烙印,在未知的時空傳遞而來的、屬於淩淵最後的瘋狂與湮滅前的怨毒尖嘯!
    “呃——!”
    這劇痛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沉淪的意識之上!淩無雪猛地睜開了眼睛!
    視野由純粹的黑暗,瞬間切換成一片迷蒙的、令人窒息的灰白。
    她發現自己懸浮著。
    並非在枯井的汙濁死水,也非在星骸死地的冰冷岩地。
    而是一種粘稠、沉重、如同膠質的灰白色霧氣之中!霧氣充斥視野,隔絕了一切方向感,散發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腥與腐朽混合的氣息。每一次呼吸,都感覺有冰冷的絮狀物鑽入肺腑,帶來刺骨的寒意和強烈的麻痹感。
    身體…依舊殘破。
    神軀的裂痕並未愈合,反而在灰白霧氣的侵蝕下,傳來細微的“滋滋”聲,如同被緩慢腐蝕的金屬。冰藍的神血早已流盡,傷口邊緣呈現出一種死寂的灰敗。眉心的焦黑凹痕毫無知覺,仿佛連同那點重新燃起的微弱神性也一同熄滅了。唯有心口的位置,一片冰冷的死寂之下,似乎還殘留著被那劇痛驚醒前的、一絲極其微弱的、源自阿澈印記燃燒殆盡後的餘溫幻象。
    這是哪裏?
    那艘銀灰色的梭形小艇呢?
    是它將自己拋入了這片絕地?還是…這裏就是它的內部?
    疑惑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不起半分波瀾。巨大的疲憊與深入骨髓的冰冷,如同無形的巨手,再次試圖將她按回那沉淪的深淵。意識在清醒與模糊的邊緣艱難拉鋸。
    然而,就在這意識即將再次滑落的瞬間——
    嗡…嗡…嗡…
    一陣極其微弱、卻帶著奇異穿透力的嗡鳴,如同某種巨大機械核心的低沉脈動,透過粘稠的灰白霧氣,清晰地傳遞過來!這聲音並非來自某個方向,而是…仿佛源自她身下這片“大地”的深處!
    淩無雪強撐著即將渙散的神智,艱難地低下頭。
    腳下,並非虛空。
    而是一片無邊無際、冰冷堅硬、呈現出一種死寂灰黑色的奇異“地麵”。材質非金非石,表麵布滿了極其細密、如同電路板般的暗銀色紋路,紋路中流淌著極其微弱的、如同垂死螢火般的藍色能量微光。正是這些能量微光,在隨著那低沉脈動明滅閃爍。
    她正懸浮在這片冰冷的“地麵”上方約三尺之處。
    更讓她心頭一凜的是,在她視線的盡頭,這片灰黑“地麵”並非平坦,而是向上延伸,形成了一座孤峰!
    孤峰同樣由這種死寂灰黑的材質構成,表麵布滿流淌著微弱藍光的暗銀紋路。峰頂之上,並非尖頂,而是…一座巨大無比、造型極其古樸厚重的石門!
    石門緊閉,通體呈現出一種比周圍灰黑地麵更加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暗沉色澤。門扉之上,沒有任何花紋雕飾,隻有無數道扭曲、猙獰、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的巨大黑晶荊棘,從門框、門縫、甚至門體本身生長出來,相互纏繞、虯結,形成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的、散發著刺骨寒意的荊棘叢林!這些黑晶荊棘並非靜止,它們如同擁有生命般微微起伏,鋒利的尖刺閃爍著幽暗的冷光,每一次起伏都帶動周圍灰白霧氣發出細微的“沙沙”聲,仿佛毒蛇的鱗片摩擦。
    一股強大到令人窒息的排斥、禁錮與毀滅氣息,從石門和那片黑晶荊棘林中彌漫開來,如同無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這片空間的咽喉!淩無雪僅僅是望向那裏,神魂深處就傳來強烈的刺痛與警兆,仿佛多看一眼,靈魂都會被那些荊棘撕碎、吞噬!
    出口?
    還是…更深的絕獄?
    巨大的絕望再次攫住了她。身體殘破,神力枯竭,連維持懸浮都感覺無比吃力。這片詭異的灰白霧氣在侵蝕她的殘軀,那石門散發的恐怖威壓更在碾磨她的神魂。如何能穿越這絕望的距離,抵達那被黑晶荊棘封鎖的峰頂石門?
    放棄吧…
    沉入這片灰白…
    讓一切都結束…
    意識的光,再次黯淡。
    然而——
    就在這心燈將熄的刹那,心口那片冰冷的死寂深處,一點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悸動,如同冰層下最深處不甘的魚尾拍打,再次掙紮了一下!
    這一次,不再是劇痛。
    而是一種…冰冷死寂的波動。
    極其微弱,極其熟悉。
    是阿澈!
    是他那徹底燃燒消散後,融入她心脈最深處、與她寂滅神軀本源產生最後共鳴的…一點最精純的寂滅本源印記殘留的…餘響!
    這餘響,如同投入心湖的死寂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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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帶來溫暖,沒有帶來希望。
    隻有一種…源自歸墟盡頭的、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意誌——
    站起來!
    往前走!
    活下去!
    “阿…澈…” 淩無雪染血的唇無聲翕動。冰藍的眼眸深處,那即將熄滅的死寂中,猛地爆發出一點掙紮的星火!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那點不肯徹底消散的餘響!是為了那個燃燒自己將她推出幽冥的傻子!她不能死在這裏!不能辜負了他用徹底湮滅換來的這條命!
    這念頭,如同最後的燃料,點燃了殘存的生命之火!巨大的疲憊與絕望被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決絕的執念強行壓下!
    她不再懸浮!
    身體如同失去了所有依托,猛地向下一沉!
    噗!
    赤裸的、布滿裂痕與灼傷的雙足,重重踩在了下方冰冷堅硬的灰黑“地麵”之上!
    刺骨的冰冷瞬間從腳心直衝頭頂!灰黑地麵傳來的寒意遠超想象,仿佛踩在萬載玄冰之上!更可怕的是,地麵上那些流淌著微弱藍光的暗銀紋路,在她雙足落下的瞬間,如同被激活的毒蛇,藍光驟然變得明亮、銳利!一股強大的吸攝與侵蝕之力猛地傳來!試圖將她殘破的神軀牢牢吸附在地麵,同時瘋狂抽取著她體內最後一絲微弱的生機與本源!
    “呃!” 淩無雪悶哼一聲,身體劇烈搖晃,險些跪倒!巨大的吸力如同泥沼,死死拖拽著她!冰冷的侵蝕如同億萬根冰針,瘋狂紮入腳掌!眉心的焦黑凹痕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不能停下!
    停下,就會被吸幹,被凍結,化為這詭異地麵的一部分!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至嚐到血腥!冰藍的眼眸中隻剩下那孤峰之上的巨大石門!用盡全身殘存的力量,抵抗著腳下的吸力與侵蝕,如同背負著億萬座神山,極其艱難地、無比緩慢地——抬起了左腳!
    向前!
    踏出一步!
    噗嗤——!!!
    腳掌落地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猛地炸開!
    並非來自地麵的侵蝕!
    而是…來自那些看似遙遠的、峰頂石門周圍的黑晶荊棘!
    在她腳步落下的瞬間,她腳下那片灰黑地麵上的暗銀紋路藍光驟然暴漲!如同無形的橋梁,將她這一步的“動作”,瞬間傳遞到了遙遠的峰頂!
    嗡——!!!
    峰頂那片巨大的黑晶荊棘林,如同被驚動的毒蛇群,猛地劇烈蠕動起來!其中一根距離石門最近、最為粗壯猙獰的黑晶荊棘,尖端幽光爆閃!一道凝練到極致、細如發絲、卻散發著湮滅神魂氣息的黑色晶芒,無視了空間距離,如同毒蛇吐信,瞬間跨越遙遠空間,精準無比地——狠狠刺在了淩無雪剛剛落下的左腳腳背上!
    快!狠!毒!
    根本無法反應!
    “啊——!!!”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猛地從淩無雪喉嚨深處炸開!
    那黑晶芒刺入體的瞬間,帶來的不僅是穿透血肉的劇痛!更有一股冰冷、死寂、充滿了無盡惡念與毀滅欲望的汙穢能量,如同劇毒的墨汁,瞬間注入她的血液,瘋狂侵蝕著她的骨骼、經絡、甚至神魂!被刺中的左腳腳背,瞬間變得漆黑如墨!皮膚如同被強酸腐蝕般冒出黑煙!刺骨的寒意混合著灼燒般的劇痛,讓她整條左腿都失去了知覺!
    撲通!
    她再也支撐不住,左膝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麵!膝蓋撞擊處,暗銀紋路藍光再次爆閃,更強的吸力傳來!同時,心口那點寂滅餘響也因這突如其來的重創而劇烈波動,傳遞出撕裂般的痛苦!
    冷汗瞬間浸透了殘破的衣衫,混合著傷口滲出的灰敗液體。身體因劇痛而劇烈顫抖,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與絕望。抬頭望向孤峰石門,那片蠕動的黑晶荊棘如同嘲弄的惡魔之口,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殺機。
    一步…
    僅僅一步…
    就幾乎將她徹底打入地獄!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洶湧而至。
    然而——
    就在她跪倒、劇痛撕扯、意識瀕臨崩潰的瞬間,那被黑晶芒刺中的左腳腳背,那漆黑如墨、正被汙穢能量瘋狂侵蝕的地方——
    嗤——!!!
    一點極其微弱、卻無比純粹的冰藍色火苗,竟頑強地、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猛地從傷口深處——燃燒了起來!
    是心口深處那點寂滅餘響!是阿澈最後的本源印記殘留!在這汙穢侵蝕的極致刺激下,如同被投入了滾油,點燃了最後的反擊!
    冰藍的火苗微弱,卻帶著一種凍結汙穢、焚盡邪祟的決絕意誌!它死死地纏繞住那道入侵的黑晶芒刺,瘋狂地灼燒、淨化著注入的汙穢能量!火苗與黑芒激烈交鋒,發出“滋滋”的消融聲!劇痛如同冰火交煎,讓淩無雪的身體劇烈痙攣,但左腳腳背那恐怖的漆黑之色,竟被這冰藍火苗硬生生地逼退了一絲!一絲冰冷的、屬於她自身神軀本源的知覺,艱難地回歸!
    同時,冰藍火苗燃燒之處,一滴晶瑩如冰鑽、卻蘊含著焚世冰焰本源的神血,從傷口邊緣艱難地滲出,滴落在冰冷的灰黑地麵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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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
    如同滾燙的烙鐵按上寒冰!
    那滴神血觸及地麵的瞬間,並未被地麵吸攝侵蝕,反而爆發出驚人的冰藍光焰!光焰瞬間擴散,在地麵上灼燒出一個清晰的、由燃燒冰焰勾勒出的——冰蓮花印記!
    蓮花栩栩如生,蓮瓣邊緣跳動著冰冷的金焰,散發出一種滌蕩汙穢、守護生機的微弱領域!雖然範圍極小,僅僅籠罩了她跪倒的方寸之地,但就在這印記形成的瞬間,腳下地麵那恐怖的吸攝與侵蝕之力,竟被強行隔絕、逼退了!
    “呃…” 淩無雪悶哼一聲,巨大的痛苦與這突如其來的微弱守護,讓她瀕臨崩潰的意識獲得了一絲喘息之機!她死死盯著腳下那朵燃燒的冰蓮印記,又猛地抬頭望向孤峰之上那片蠕動殺機的黑晶荊棘林!
    一個冰冷而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了絕望的迷霧!
    每一步踏出,都會引來黑晶荊棘的絕殺一擊!
    每一步落下,若以自身神血為引,以心口寂滅餘響為火,能否…燃起一朵護身的血蓮?能否…在這絕地之中,強行踏出一條通往生門的血火之路?!
    沒有時間猶豫!
    腳下的冰蓮印記光芒正在飛速黯淡!地麵的吸攝之力如同伺機而動的餓狼,隨時會再次撲來!頭頂的黑晶荊棘林在短暫的凝滯後,蠕動的幅度更加劇烈,顯然在醞釀下一次更恐怖的攻擊!
    “阿澈…” 淩無雪染血的唇齒間,擠出一個冰冷決絕的名字。
    她染血的雙手猛地撐住冰冷的地麵,殘破的身體爆發出最後的力量,無視左腿的劇痛與麻木,極其艱難地——再次站了起來!
    冰藍的眼眸死死鎖定孤峰之上的石門,目光穿透翻湧的灰白霧氣,穿透蠕動殺機的荊棘叢林,隻剩下一個目標——門後!無論門後是生路還是地獄,她都要去!為了那不肯消散的餘響!為了那燃燒成灰燼的守護!
    她抬起了鮮血淋漓、布滿裂痕的右腳。
    腳尖,對準了前方那片冰冷死寂、暗藏殺機的灰黑地麵。
    落下!
    噗——!!!
    腳掌踏實的瞬間,如同預料!
    峰頂黑晶荊棘林中,另一根更加粗大、尖刺幽光更盛的荊棘猛地一顫!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練、散發著毀滅氣息的黑色晶芒,撕裂灰霧,瞬間刺向她的右腳腳背!
    劇痛再次如同海嘯般席卷全身!
    汙穢的毀滅能量瘋狂注入!
    “呃啊——!” 淩無雪身體劇震,右腿一軟,險些再次跪倒!但她死死咬住牙關,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低吼,硬生生挺住了!
    心口深處,那點寂滅餘響感應到汙穢的侵蝕,再次如同被激怒的寒髓星核,猛地爆發出冰藍的火焰!火焰順著血脈,瘋狂湧向被刺中的右腳傷口!與入侵的黑晶汙穢激烈交鋒!
    嗤嗤嗤——!!!
    冰藍火焰與漆黑晶芒在她右腳腳背瘋狂撕咬、湮滅!劇痛如同無數把燒紅的冰刀在骨頭上刮擦!一滴更加精純、蘊含著焚世冰焰本源的神血,混合著被淨化的汙穢黑氣,從傷口處艱難滲出,滴落在灰黑地麵!
    嗤——!!!
    第二朵燃燒的冰蓮花印記,在她右腳落點處轟然綻放!冰藍金焰升騰,將方寸之地再次化作隔絕吸攝與侵蝕的微弱淨土!
    兩朵血蓮,如同黑暗中的兩盞微弱燈火,在冰冷死寂的灰黑地麵上,勾勒出兩步短暫而清晰的路標!
    淩無雪站在第二朵血蓮之上,劇烈的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與冰寒。左腳的麻木與右腳的劇痛撕扯著神經,心口的寂滅餘響因連續爆發而變得極其微弱、紊亂。身體的枯竭感如同潮水,一浪高過一浪。
    但她沒有停。
    冰藍的眼眸中,隻剩下前方那遙遠孤峰上的石門,以及…腳下這條必須以血與火、以生命為燈油鋪就的荊棘歸途!
    她再次抬起血肉模糊、微微顫抖的左腳。
    落下!
    噗嗤——!
    黑晶芒刺如影隨形!
    劇痛!冰焰反擊!神血滴落!
    嗤——!第三朵血蓮綻放!
    再抬右腳!
    落下!
    第四朵血蓮!
    一步!一荊棘!
    一步!一血蓮!
    一步!一劇痛!
    一步!一燃燒!
    灰白死寂的霧氣中,那道踉蹌、殘破、每一步都留下一個燃燒血蓮印記的身影,如同行走在刀山火海的殉道者,朝著那座被黑晶荊棘纏繞、散發著毀滅氣息的孤峰石門,緩慢而決絕地…跋涉而去。
    身後,一串由燃燒冰焰勾勒的赤血蓮花,在冰冷的灰黑地麵上蜿蜒、明滅,如同一條通往未知彼岸的、用生命點燃的燈路。
    赤腳印血,步步生蓮。
    非為救贖,隻為尋那…一線渺茫的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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