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斷弦絕音葬舊約

字數:7946   加入書籤

A+A-


    焚天火海盡,赤足踏虛歸!
    混沌裂口的光影之中,那尊融合了焚天怒焰與冰魄寒流、散發著無上威嚴的偉岸身影,終於徹底降臨!
    他身姿挺拔,如撐天玉柱,著一襲流淌著赤金與冰藍雙色神紋的古老戰袍,袍角無風自動,每一次拂動都仿佛引動時空漣漪。麵容被一層朦朧的神輝籠罩,看不真切,唯有一雙眼睛,如同蘊藏著萬古寒淵與焚世熔爐,深邃、冰冷,卻又燃燒著足以令諸天顫栗的至尊威嚴!正是掙脫歸墟枷鎖、重鑄神髓歸來的——寒霖神王!
    他僅僅隻是站在那裏,那自然而然散發出的神威,便如同無形的太古神山,鎮壓了整個紫霄天宮的戰場!破碎的空間停止了哀鳴,翻騰的魔雲凝固如鐵板,連屍骸魔主那滔天的汙穢魔威與枯榮邪佛詭異的暗金佛光,都被強行壓製、扭曲!
    “陛…陛下!”廢墟之中,玄戈掙紮著想要跪伏,聲音因激動而嘶啞,紫色的瞳孔中充滿了狂熱的崇敬與劫後餘生的淚水。
    “恭迎神王陛下歸來!!”殘存的神軍爆發出震碎九霄的狂熱歡呼,聲浪如同洶湧的潮水,滌蕩著戰場的血腥與絕望!神王降臨,萬魔俯首!
    屍骸魔主那龐大的魔軀在寒霖的神威壓製下劇烈顫抖,粘稠的魔血如同沸騰般翻滾,無數鑲嵌在它身上的神魔顱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它那雙巨大的血眸死死盯著寒霖,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與源自本能的、如同麵對天敵般的恐懼!“寒…霖…!你…怎麽可能…掙脫歸墟之鏈?!”
    枯榮邪佛的虛影同樣在神威下劇烈波動,模糊的麵容上首次露出了凝重與忌憚。它按在青鳶頭頂的枯槁佛掌早已收回,暗金佛光收斂,如同遇到了烈陽的陰影,本能地向後退縮了一段距離。那雙由暗金能量構成的佛眼,死死盯著寒霖,流露出一絲貪婪,但更多的是一種深深的忌憚與…計算。
    寒霖的目光,如同穿透萬古的冰冷神隻,緩緩掃過這片滿目瘡痍的神聖土地。破碎的宮闕,染血的天階,堆積如山的同袍屍骸…每一幕,都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剛剛複蘇的神魂之上!那深邃的眼眸深處,冰藍色的寒流與赤金色的怒焰瘋狂交織、翻湧!
    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那片被冰魄雪蓮最後力量守護的區域——青鳶身旁,那朵因抵擋屍骸魔主致命一擊而徹底崩碎、隻餘下點點冰藍星屑緩緩飄散的…雪蓮殘骸之上。
    那點點冰藍星屑,如同破碎的星辰,散發著微弱卻無比熟悉的、令他靈魂為之悸動的氣息——淩無雪!
    寒霖那籠罩在神輝下的身軀,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無…雪…”一個低沉、沙啞、仿佛蘊含著無盡歲月滄桑與痛楚的聲音,從他口中緩緩吐出。這聲音不大,卻如同神諭,瞬間壓過了所有的歡呼與魔嘯,清晰地回蕩在每一個存在的靈魂深處。
    他緩緩抬起一隻手。那隻手修長、有力,流淌著赤金與冰藍交織的神紋。隨著他的動作,那飄散的點點冰藍星屑如同受到了至高無上的召喚,瞬間匯聚而來,在他掌心之上,重新凝聚成一朵極其微小、卻無比純淨的冰魄雪蓮虛影。虛影之中,一點微弱到極致、仿佛隨時會熄滅的冰藍魂火,如同沉睡的精靈,靜靜懸浮。
    看著掌心這朵承載著淩無雪最後殘魂本源的雪蓮虛影,感受著那魂火中傳遞出的、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源自靈魂深處的眷戀、不舍與…守護的執念,寒霖那雙深邃如淵的眼眸中,那強行維持的神王威嚴,如同冰雪般…寸寸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足以令天地同悲的…巨大哀慟!
    他記得。
    記得歸墟深處,她燃燒神魂冰封自身隔絕“淵匙”氣息的決絕。
    記得她最後並指如劍,將冰魄寒梅本源注入他心髒時的泣血敕令。
    記得古鏡碎片中,她那被銀絲纏繞、即將徹底消散的殘魂虛影。
    更記得那縷跨越時空的殘香,將她最後這點存在強行接引走的瞬間…
    億萬載的禁錮與痛苦,未曾讓他低頭。
    魔爪的褻瀆與鎖鏈的吞噬,未曾讓他屈服。
    可此刻,看著掌心這朵如同風中殘燭、隨時會徹底熄滅的雪蓮魂火,感受著她那微弱卻無比真實的、如同即將燃盡的最後一點溫暖…
    寒霖那顆剛剛重鑄、融合了焚天冰魄、足以鎮壓諸天萬界的神王之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呃…”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孤狼般的低吼,從寒霖喉嚨深處溢出。他周身那浩瀚無邊的神威,因這極致的哀慟而出現了劇烈的波動!赤金與冰藍的神輝明滅狂閃,時而狂暴欲焚天,時而冰冷欲凍世!
    “為了我…你…何至於此…”寒霖的聲音帶著難以言喻的顫抖,他小心翼翼地捧著那朵雪蓮虛影,如同捧著整個宇宙最珍貴的瑰寶。那籠罩麵容的神輝劇烈波動,似乎想要看清魂火中沉睡的容顏,卻又怕驚擾了這最後的安寧。
    “陛下…”下方的玄戈看著寒霖那哀慟的背影,心中亦是酸楚難言,想要開口勸慰,卻不知從何說起。
    就在這時!
    “桀桀桀…好一幕…情深義重…感人肺腑啊!”屍骸魔主那沙啞怨毒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這哀慟的寂靜!它敏銳地捕捉到了寒霖因哀慟而心神劇烈波動、神威不穩的瞬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寒霖!你縱使歸來又如何?!你的摯愛…這縷殘魂…終究要徹底湮滅!本座今日…便送你們這對苦命鴛鴦…同赴黃泉!”屍骸魔主發出歇斯底裏的咆哮,它龐大的魔軀猛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汙穢魔光!無數鑲嵌在它身上的神魔顱骨同時張開空洞的口腔,發出無聲的怨毒尖嘯!
    轟——!!!
    一道由億萬神魔怨念、死亡腐朽與歸墟死寂凝聚而成的、粘稠如實質的暗紅血矛,帶著湮滅萬靈、汙染神性的終極惡意,撕裂凝固的空間,無視了距離,狠狠刺向寒霖的後心!更精準地說,是刺向他掌心那朵脆弱的雪蓮魂火!它要趁寒霖心神失守、守護之力最弱的瞬間,將這最後的羈絆徹底摧毀!
    “魔畜!爾敢!”玄戈目眥欲裂,不顧一切地想要衝上去,卻牽動傷勢,再次噴出一口神血!
    寒霖背對著那滅世血矛,似乎沉浸在巨大的哀慟之中,毫無反應。
    眼看那汙穢血矛就要將雪蓮魂火連同寒霖一起貫穿!
    就在這萬分之一刹那——
    嗡!!!
    寒霖掌心那朵雪蓮虛影中,那點微弱的冰藍魂火,仿佛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又仿佛是不願再成為寒霖的負累,猛地——爆發出最後一點、超越極限的璀璨光芒!
    光芒亮起的瞬間,一幕奇景出現了!
    那點冰藍魂火之中,無數細密的光絲飛速交織、延伸,竟在寒霖的掌心之上,憑空凝結出了一根…晶瑩剔透、如同冰魄寒玉雕琢而成的——琴弦虛影!
    琴弦無琴,憑空懸浮。
    一股清冷、孤絕、帶著無盡眷戀與訣別之意的琴韻,無聲地彌漫開來。
    與此同時,寒霖的神魂最深處,一段被塵封了億萬載、早已融入生命本源的記憶碎片,如同被這根琴弦強行撥動,轟然——蘇醒!
    記憶碎片中:
    不再是無盡的戰場與廝殺。
    而是一片寧靜祥和的、開滿了冰魄寒梅的古老神苑。
    月華如水,梅香浮動。
    身著冰藍神袍、清冷如月的女子雪魄\淩無雪前世),正盤坐梅樹之下,素手輕撫著一張流淌著清輝的冰玉古琴。琴音淙淙,如冰泉流淌,帶著撫慰神魂的寧靜力量。
    而他寒霖),則靜靜坐在一旁,褪去了神王的威嚴,目光溫柔地凝視著撫琴的倩影。
    琴音漸歇,女子抬起眼眸,冰藍的眸子裏帶著一絲狡黠與深情,輕輕撥動了琴箱內一根最核心的冰魄琴弦。
    “霖…”她的聲音如同天籟,“以此弦為證…無論滄海桑田,輪回幾度…我…必會歸來…尋你…”
    “此弦不斷…此約…不渝…”
    那根被撥動的冰魄琴弦,在月華下閃爍著永恒的光暈。那是他們之間,以神魂為引、以冰魄為證的…永恒之約!
    轟——!!!
    當這段記憶碎片與掌心那根凝結的冰魄琴弦虛影重合的瞬間,寒霖的神魂如同被億萬道雷霆同時擊中!
    “雪魄…無雪…”他失聲低喃,那沙啞的聲音裏充滿了無盡的痛楚與恍然!他終於明白,為何對淩無雪會有那源自靈魂的悸動與熟悉!她…竟是雪魄的轉世之身!那根冰魄琴弦…正是他們前世以神魂締結、跨越輪回的…永恒契約之證!
    而此刻,她燃盡殘魂最後一點本源,凝結出這根琴弦虛影…是為了什麽?
    答案,在下一秒揭曉!
    那根凝結的冰魄琴弦虛影,在寒霖掌心猛地繃緊!然後,在屍骸魔主那汙穢血矛即將觸及的瞬間——
    錚——!!!
    一聲清越、孤絕、仿佛能穿透萬古輪回、卻又帶著無盡悲涼與決絕的——琴弦崩斷之音,毫無征兆地響徹整個戰場!響徹在每一個存在的靈魂本源深處!
    沒有驚天動地的能量爆炸。
    隻有一種更本質的…心碎與…終結!
    隨著這聲斷弦絕音!
    寒霖掌心那朵承載著淩無雪最後殘魂的雪蓮虛影,連同那根剛剛凝結的冰魄琴弦虛影,如同被投入烈陽的冰雪,瞬間——徹底消散!
    點點冰藍的星芒,如同最純淨的淚滴,在斷弦的餘音中,無聲地飄散、湮滅…
    再無痕跡!
    再無氣息!
    仿佛從未存在過!
    她…以最後的神魂本源,凝結出前世契約之弦。
    又親手…撥斷了它!
    葬送了那跨越輪回的永恒之約!
    隻為…斬斷最後的羈絆!
    隻為…讓他再無牽掛!
    隻為…讓他能心無旁騖地…守護這片他珍視的神土!
    “不——!!!!!!!!!”
    寒霖發出了一聲足以撕裂諸天萬界的、前所未有的絕望悲鳴!那聲音不再是神王的威嚴,而是失去了生命中最後光亮的、最純粹的野獸哀嚎!
    他周身那浩瀚的神威徹底失控!焚天怒焰與冰魄寒流失去了平衡,如同脫韁的太古凶獸,瘋狂地向外爆發、衝撞!赤金與冰藍的神光扭曲糾纏,將他偉岸的身影都淹沒其中!那剛剛重鑄的神軀上,竟因這極致的悲痛與力量失控,瞬間布滿了細密的裂痕,流淌出赤金與冰藍交織的神血!
    他猛地向前踉蹌一步,雙手徒勞地抓向那飄散的星芒,卻隻抓住了一片冰冷的虛無。那籠罩麵容的神輝徹底消散,露出了一張俊美無儔、此刻卻因極致痛苦而扭曲、布滿淚痕的臉龐!
    神王泣血!
    天地同悲!
    那滅世汙穢的血矛,在斷弦絕音響起、寒霖心神徹底崩潰、力量失控暴走的瞬間,已然刺到!
    噗嗤——!!!
    蘊含著億萬怨念與死寂的汙穢血矛,狠狠貫穿了寒霖因哀慟而毫無防備的後心!粘稠的暗紅魔血瘋狂湧入他失控的神軀,汙穢魔能如同跗骨之蛆,瘋狂侵蝕著他剛剛重鑄的神髓本源!
    “呃啊——!”寒霖身體劇震,又是一大口混合著赤金冰藍的神血狂噴而出!他踉蹌著,幾乎要跪倒在地!
    “哈哈哈!寒霖!你也有今天!為情所困?當真可笑!給本座徹底湮滅吧!”屍骸魔主發出狂喜而怨毒的咆哮,瘋狂催動血矛中的汙穢之力!
    “陛下——!”玄戈和所有神軍發出撕心裂肺的悲呼!
    而就在這混亂到極致的瞬間——
    戰場邊緣,那尊一直沉默窺伺的枯榮邪佛虛影,那雙暗金佛眼中,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貪婪到極致的光芒!
    它的目標,並非受創的寒霖,也非狂喜的屍骸魔主。
    而是…那隨著冰魄琴弦崩斷、契約終結而飄散在戰場虛空中的…點點無形的、卻蘊含著至高神王與轉世月主以神魂締結、又親手葬送的——契約法則碎片!以及淩無雪徹底湮滅時散逸出的、最純淨的冰魄魂源餘燼!
    這些東西,對於它這尊以怨念枯骨為基、吞噬萬靈精魂成長的邪佛而言,是比神魔精血更加珍貴億萬倍的…無上大補!
    “枯…榮…引…渡…萬…法…歸…源…”枯榮邪佛虛影無聲地低頌著邪異的佛號,枯槁的雙手猛地結出一個更加古老詭異的印訣!
    嗡——!!!
    一股強大而詭異的吸攝之力,混合著枯寂衰敗與貪婪新生的矛盾佛光,瞬間籠罩了寒霖周圍那片飄散著契約碎片與魂源餘燼的虛空!
    嗤嗤嗤——!
    無數道無形的、蘊含著哀慟、眷戀、訣別、守護等複雜情念的契約法則碎片,連同那純淨的冰魄魂源餘燼,如同百川歸海般,被那枯榮佛光瘋狂地牽引、吞噬!
    枯榮邪佛的虛影在吞噬了這些“養分”後,其模糊的輪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清晰、凝實!周身流淌的暗金佛光暴漲,散發出一種更加邪異、更加霸道的氣息!它那枯槁的麵容上,甚至浮現出一絲滿足而詭異的微笑,仿佛品嚐到了世間最極致的美味!
    “嗯?!”正在瘋狂攻擊寒霖的屍骸魔主猛地察覺到了這股異常精純的力量波動,血眸驚疑地轉向枯榮邪佛!它感覺到自己血矛中侵蝕寒霖的力量,似乎被那邪佛分走了一部分?!
    而心神徹底崩潰、神軀被汙穢血矛貫穿侵蝕的寒霖,對枯榮邪佛的舉動似乎毫無所覺。
    他依舊維持著那個向前踉蹌、雙手徒勞抓握的姿勢,赤金與冰藍交織的神血順著嘴角不斷滴落,染紅了腳下的廢墟。那雙曾蘊含諸天的眼眸,此刻隻剩下空洞的死寂與無邊無際的…灰暗。
    斷弦絕音葬舊約。
    神王泣血心成灰。
    邪佛竊喜吞餘燼。
    此戰…誰為贏家?誰為…祭品?
    唯有那聲仿佛穿越了萬古輪回的斷弦餘音,如同最後的挽歌,在這片被血與火浸透的戰場上,幽幽回蕩,訴說著一段被徹底埋葬的…永恒之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