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斷弦絕音葬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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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室內,青燈的光暈似乎都凝固了。曦兒指尖冰涼,緊緊握著那方水晶盒,目光死死鎖定盒中那半塊焦黑殘破的玉佩。玉佩上殘留的微薄氣息,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刺穿她以神性築就的冰層,直抵靈魂最深處那片不肯愈合的舊傷。
    是他。
    絕不會錯。
    這玉佩曾貼身伴隨他無數歲月,浸透了他的氣息與力量,她甚至能隱約回想起其溫潤的觸感。可如今,它焦黑、殘破、死寂,被最汙穢的寂滅之力侵蝕,斷裂處那點黯淡的暗金血痕,更是散發著令人心悸的不祥。
    他出了什麽事?這玉佩為何會遺落在寂滅廢墟?那血痕又是誰的?
    無數混亂的念頭如同毒藤般瘋長,纏繞著她的心神。擔憂、恐懼、憤怒、以及一絲被強行壓抑了無數輪回的、不該再有的悸動,如同沸騰的岩漿,在她看似平靜的神軀之下洶湧奔突!
    混沌神格感受到宿主心緒的劇烈震蕩,自發運轉,散發出溫和的力量試圖安撫,卻如同杯水車薪。
    “神女?”墨長老見她久久不語,臉色變幻不定,忍不住低聲喚道,心中惴惴不安。
    這一聲呼喚將曦兒從翻湧的情緒中猛地拉回現實。她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強行將那些幾乎要失控的情緒再次狠狠壓回心底最黑暗的角落。
    不能亂。此刻絕不能亂。
    她緩緩放下水晶盒,抬眸看向墨長老,聲音已然恢複平日的清冷,隻是略微有些沙啞“此物從何處發現?詳細道來。”
    墨長老不敢怠慢,連忙將巡邏隊的發現一五一十道出那是一片位於安魂林西側三百裏外的古老祭祀場廢墟,早已被寂滅之息徹底吞噬,萬物凋零。巡邏隊本是例行巡查,卻意外在祭壇核心的灰燼中,發現了這半塊被某種力量保護、未曾完全湮滅的玉佩。因其能量波動與曦兒有微妙相似,不敢隱瞞,立刻送回。
    “祭祀場祭壇”曦兒指尖輕輕敲擊冰桌,發出叩叩的輕響。她記得那片祭祀場,傳說上古時期用於溝通天地,儀式中常會用到音律之法。
    音律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焦黑的玉佩上。玉佩邊緣,似乎有一處極其細微、不同於斷裂傷口的磨損痕跡,形狀奇特
    一個塵封已久的記憶片段驟然閃回很多年前,在那雪山之巔,他曾用一枚類似的玉佩,為她撫過一曲不成調的安神之音。那時他說,這玉佩曾是一對,另一枚早已遺失,這一枚他也隻是暫為保管其原主,似乎是一位極擅音律、卻最終弦斷人亡的故友
    弦斷音絕
    葬風穀的銀鐲,廢墟中的殘玉佩兩者皆與他有關,皆出現在寂滅之地,皆透著詭異與不祥。
    這絕不再是巧合!
    那隻幕後黑手,不僅了解她的過去,更在針對性地、利用一切與他相關的事物布設迷局!這些物品的出現,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挑釁與幹擾!
    好狠毒的手段!攻身,攻心,更要亂她道心!
    曦兒眼中驟然爆發出冰冷的厲芒,方才那絲因舊物而起的波瀾被徹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意與殺機!
    無論對方是誰,無論其目的為何,敢以此等方式算計於她,便要做好承受混沌之神怒火的準備!
    “傳令下去!”她聲音陡然轉厲,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加派三倍人手,徹查領域內所有與上古祭祀、音律相關之地!尤其是那些已被寂滅侵蝕的區域!發現任何異常,即刻上報,不得有誤!”
    “是!”墨長老被她驟然爆發的殺氣驚得心頭一凜,連忙躬身領命,快步退了出去。
    冰室內重歸寂靜。
    曦兒獨自立於燈下,雪發低垂,遮住了眼底翻湧的驚濤駭浪。她伸出手,再次拿起那水晶盒,指尖緩緩撫過玉佩焦黑的表麵,感受著那死寂與殘留氣息交織帶來的刺痛感。
    良久,她忽然閉上眼,另一隻手抬起,虛按於胸前混沌神格之上。
    “以混沌為鏡,映照萬古;以神格為弦,追溯源流!”
    她竟是要不惜耗費巨大神力,強行以這殘破玉佩為引,追溯其沾染寂滅、斷裂遺落的過往片段!
    嗡——!
    混沌神格光芒大放,無數法則符文自她體內湧出,環繞著那水晶盒,形成一個玄奧的光陣。浩瀚的神力如同潮水般湧入玉佩之中,試圖激活那深埋於死寂之下的、最後一絲殘存的印記。
    過程極其艱難。玉佩受損太重,寂滅之力如同最頑固的汙垢,死死覆蓋著其原本的一切。神力過處,如同在鏽蝕的銅鏡上艱難打磨,隻能窺見零星破碎、扭曲模糊的光影。
    她看到了無盡的黑暗與混亂聽到了刺耳的、能撕裂神魂的尖嘯與破碎的音符感受到了磅礴的力量對撞與崩塌
    景象支離破碎,難以串聯。
    但她並未放棄,持續催動著神力,額角漸漸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愈發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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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在神力即將耗盡、她幾乎要放棄之時,一段相對清晰的片段,猛地衝入了她的意識!
    那似乎是一處幽暗深邃的殿堂,建築風格古老而邪異。一道模糊的玄色身影正在其中與無數扭曲的、由寂滅能量凝聚的怪物浴血奮戰!劍光縱橫,法則崩滅,那身影驍勇無匹,卻顯得獨木難支,身上已多處負傷,點點暗金色的神血灑落虛空!
    正是他!
    而在他戰場的後方,一座高聳的、以黑色晶石築就的詭異祭壇上,懸浮著一架斷裂的、纏繞著濃鬱死氣的古琴!琴弦盡數崩斷,琴身布滿裂紋!
    那半塊玉佩,就跌落在那斷裂的古琴之下,被逸散的寂滅氣息迅速侵蝕、變得焦黑
    就在這時,祭壇之上,虛空忽然裂開一道縫隙,一隻完全由陰影與怨念構成的巨手猛地探出,並非攻擊他,而是抓向了那架斷裂的古琴,似乎想將其奪走!
    他似有所覺,猛地回身,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一劍斬向那陰影巨手!
    畫麵到此戛然而止!最後的定格,是他回眸時,那雙熟悉的、卻盛滿了極致憤怒、焦急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愴的眼眸!
    噗——!
    曦兒猛地睜開眼,一口金色的神血噴湧而出,濺落在冰冷的地麵上,發出滋滋的聲響。強行追溯帶來的反噬讓她神魂劇痛,身形搖搖欲墜。
    但她顧不上這些,隻是死死攥緊了手心,指甲幾乎嵌進肉裏。
    那段碎片化的景象,信息量巨大!
    他果然出事了!身陷險境,在與某種恐怖的寂滅存在戰鬥!而那斷裂的古琴那陰影巨手
    一個可怕的名字,伴隨著母親無雪留下的殘缺記憶,猛地闖入她的腦海——“葬天琴魔”!
    傳說中,上古時期一位以音律入魔、企圖以琴音葬送諸天、最終被多位古神聯手鎮壓於無盡虛空深處的恐怖存在!其伴生魔琴“絕響”,琴弦動,則萬界悲鳴!
    那祭壇上的斷裂古琴,像極了傳說中的“絕響”!
    而那陰影巨手其氣息與她之前在幽冥隙遭遇的、試圖搶奪白鹿的那隻,以及明鏡等人勾結的幽冥存在,同出一源!它們竟然在打那架恐怖魔琴的主意?!
    他是在阻止它們?!所以才會身陷那片絕地?那玉佩是在激戰中遺落,被寂滅侵蝕?
    這一切的線索,似乎瞬間被串聯了起來!
    幕後黑手,極可能與那被鎮壓的“葬天琴魔”有關!它們正在試圖救出或利用那魔琴!而他,不知因何緣由,卷入了其中,正在獨自與之抗衡!
    所以,才會有銀鐲封屍,才會有玉佩遺落這一切,並非針對她的陷阱,而是他身陷驚天危局時,無意間波及留下的痕跡?那幕後黑手,隻是在順勢利用這些痕跡來擾亂她?
    心緒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寒潭,驟然掀起狂瀾!
    是了以他的性子,縱有萬般不是,縱有千般冷漠,也絕不會用這種方式來算計於她
    那
    一種更加尖銳的、幾乎讓她窒息的不安與擔憂,如同冰冷的毒蛇,驟然纏緊了她的心髒!
    他如今怎樣了?在那等險地,麵對葬天琴魔與幽冥黑手
    曦兒猛地站起身,甚至顧不上擦拭唇邊的血跡,快步走到冰室一麵空白的牆壁前。
    她伸出手指,指尖神力凝聚,以極快的速度在冰壁上刻畫起來——正是根據剛才追溯到的片段,還原出的那片幽暗殿堂與祭壇的布局、以及周圍虛空的一些特征性法則紋路!
    她必須盡快確定那裏的位置!
    就在她全神貫注刻畫推演之時,並未注意到,放在冰桌上的那半塊焦黑玉佩,其斷裂處那點黯淡的暗金血痕,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與此同時,遠在安魂林邊緣結界處——
    正在帶領隊伍加固防禦的墨長老,腰間一枚用於通訊的玉符,忽然毫無征兆地,“哢嚓”一聲,碎裂成了數塊!
    幾乎是同一時間,蘭婆藥廬中正在熬煮的安神湯藥,陶罐猛地炸裂,藥汁濺了一地!
    幽竹懷中正在玩耍的鈴兒,頸間的項圈光芒驟然紊亂,嚇得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整個安魂林,所有與曦兒神力有過連接、或蘊含她氣息的物品,都在這一刻,發生了極其細微、卻真實存在的異常波動!
    就仿佛某種維係著的、無形的“弦”,在這一刻,悄然繃斷!
    冰室內,曦兒刻畫的動作猛地一頓!她赫然抬頭,感受到了那彌漫在空氣中、極其細微卻無處不在的“斷裂感”!
    她猛地回頭,看向冰桌上那半塊玉佩!
    隻見那點暗金血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黯淡、消散,仿佛其中最後一絲殘存的靈性,也徹底耗盡了。
    斷弦,絕音。
    往昔最後的痕跡,似乎在這一刻,徹底葬送。
    連同那未知險境中,可能存在的最後一絲聯係也一同斷絕。
    曦兒僵立在冰壁前,望著那徹底失去所有光澤、變得如同普通焦石的玉佩,伸出的手指還停留在半空,指尖的神力尚未完全散去。
    冰壁上,未完成的推演圖案閃爍著微光。
    青燈燈焰猛地跳躍了一下,將她雪白的側影投在冰冷的牆上,拉得很長,很孤寂。
    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徹骨的恐慌,如同潮水般,瞬間淹沒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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