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少年身姿筆直，毫無懼色地直視趙桓。
    他的眼眸之中，崇敬與感激仿若洶湧澎湃的潮水，翻湧不息，濃烈得幾乎要溢出來。
    “想當初，我等皆是流落街頭，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是公子您大發慈悲，將我們收留，給了我們安身之所。”
    他微微頓了頓，情緒愈發激動，聲音也不自覺拔高，“此後，又教我們讀書識字、習武強身。”
    “這份再造之恩，我等更是沒齒難忘。”
    話落，其餘少年紛紛用力點頭，神色凝重而堅定。
    整齊劃一的動作，仿若在無聲訴說著他們共同的心聲。
    很顯然，這些少年對趙桓的感恩之情，發自肺腑，純粹而熾熱。
    趙桓微微頷首，和煦的目光從少年們身上一一掃過，眼中流露出絲絲暖意，輕聲說道：“既是如此，那往後的諸多事務，還望諸位全力以赴。”
    “此番前去，或許前路艱險，但這也正是你們曆練的絕佳機會。”
    “願為公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方才答話的少年胸脯猛地一挺，斬釘截鐵地說道，“承蒙公子與王教頭悉心栽培，這一身本事可不是白白練就的。”
    “不論碰上何等難事，我等絕無退縮逃避之理，定要全力護衛公子周全！”
    其他少年紛紛高聲附和。
    他們那一張張稚嫩的麵龐上，寫滿了堅定不移的神情。
    那攥緊的拳頭，同樣彰顯著內心的鬥誌。
    趙桓滿意地環顧眾人，大手用力一揮，沉聲道：“出發！”
    眾人魚貫而出，夜色如墨，唯有街頭幾盞燈籠散發著微弱光芒，將他們的影子拉得修長。
    趙桓走在隊伍最前方，身姿挺拔，步伐堅定。
    王若衝與十名少年們緊緊跟隨其後。
    恰在此時，醉仙樓一樓驟然響起一陣雜亂又匆忙的腳步聲。
    “噠噠噠!”
    這聲音不斷敲在眾人耳膜上，瞬間打破周遭寧靜。
    眨眼間，一個身材魁梧壯漢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那人的神色甚是焦灼，腳步略顯急促，似有十萬火急之事。
    隻見，那人幾步就跨上樓梯，動作間滿是刻不容緩的緊迫。
    “公子！”
    壯漢氣息不穩，聲音中滿是急切與堅定，“求您務必讓屬下跟著您一同前去！”
    說罷，他雙眼直直盯著趙桓，眼神裏滿是懇切。
    壯漢話音剛落，其身後又走出一道身影。
    隻見，這人行動稍顯遲緩。
    每邁出一步都顯得異常艱難，腳步有些虛浮。
    他身著一身尋常的粗布衣衫，衣角皺皺巴巴，沾染著星星點點的塵土。
    而那褲腿之上，絲絲血跡暈染開來，在暗沉的布料上顯得格外顯眼。
    “公子，小人也願一同前往！”
    這聲音雖不算洪亮，卻裹挾著一股從骨子裏透出的堅毅。
    字字清晰，透著不容置疑的執著。
    趙桓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遊移，眉頭微微皺起，正欲開口勸阻。
    腿上有傷之人見狀，急忙搶話，聲音因急切而微微發顫：“公子，陳昭腿上這點傷，實在不值一提！”
    “求您務必讓小人出份力，為公子排憂解難！”
    他一邊說著，一邊向前邁了一步。
    盡管腿上有傷，卻故作若無其事，眼神中滿是懇請與期待。
    趙桓望向王進，輕輕搖了搖頭，言辭懇切地說道：“王進，你不能跟我們去。”
    “醉仙樓這邊有你，我才能安心。”
    “當下，局勢尚不明朗，暗處的敵人說不定正盯著醉仙樓，打算伺機而動，這裏非得你坐鎮不可。”
    王進雙眉緊蹙，目光中滿是擔憂，向前一步說道：“公子，此行或許有些危險。”
    “這十來個人，我怕不夠護您周全，是不是再多帶些人手？”
    趙桓看著王進，目光中帶著一絲笑意，反問道：“怎麽？你不信任你自己訓練出來的人？”
    王進連忙擺手，神色認真，大聲說道：“當然不是，我訓練出來人我當然信得過了！”
    “隻是，暗中之人詭譎多端，多帶些人手總歸多幾分保障。”
    趙桓神色一正，沉聲道：“人太多，目標太大，容易引起他人懷疑，反倒壞事。”
    “有這些少年郎在，我信得過他們的本事。”
    王進聽後，雖心有憂慮，卻也隻能點頭認同。
    隨後，趙桓看著陳昭那強裝鎮定的模樣，心中泛起一絲波瀾。
    猶豫片刻後，微微點頭應允：“陳昭，你既執意要去，便隨隊同行吧。”
    陳昭眼中閃過驚喜與感激，連忙抱拳行禮：“多謝公子！小人定不負所望！”
    趙桓抬手正了正頭頂那頂簇新的黑色軟腳襆頭，妥帖地襯著他稚嫩卻透著沉穩的臉龐。
    身上那件淺藍色綢質交領長袍，領口處一圈簡潔的如意紋，在燈光下若隱若現。
    腰間褐色革帶係得緊實，一側懸著一柄長劍。
    劍鞘古樸，劍柄纏著的深色絲線。
    隨著趙桓沉穩有力的步伐，長劍輕晃。
    舉手投足間，自然而然地散發著一股英氣。
    這般精心裝扮，皆是趙桓深思熟慮後的考量。
    一行眾人浩浩蕩蕩出行，若扮作普通百姓，反倒惹人懷疑，顯得十分突兀。
    倒不如大方扮作富家公子攜親隨出遊，一來符合大宋都城繁華熱鬧、富家公子出行招搖的常態。
    二來，眾人這般裝扮，既不會過於寒酸惹人輕視，也不至於因太過奢華而遭歹人覬覦。
    更加方便在這魚龍混雜的街巷中自由穿梭，暗中行事。
    得益於大宋寬鬆的夜禁規製，汴京的夜晚向來熱鬧非凡。
    每當華燈初上之時，暮色尚未完全褪去，整座城便煥發出獨有的活力。
    此刻，汴京城恰似一座不夜之城，大街小巷燈火輝煌，華燈盞盞，將長街照得亮如白晝。
    然而，趙桓一行從醉仙樓邁出時，卻發現周遭景象與往日大不相同。
    許是，今日醉仙樓毫無征兆地起火。
    雖說夥計們撲救及時，未釀成大禍。
    可樓內依舊彌漫著焦糊氣味，一片狼藉。
    受此變故衝擊，醉仙樓周邊人流銳減，往日的熱鬧喧囂不再。
    那些慣常流連於此的食客、酒客，此時紛紛作鳥獸散，奔向別處的勾欄瓦舍、煙花之地，繼續尋歡作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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