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這般心性，亦難撼其分毫，不為殺戮濁流所裹挾，不為暴戾之氣所侵擾。
    這般膽識，仿若浩渺滄海，納百川之洶湧，容千浪之翻騰。
    無畏生死之途的險象環生，不懼命運之手的陰晴無常。
    目睹其行止風範，旁人心中不禁泛起絲絲寒意。
    可與此同時，又有一股崇敬之情如潮水般洶湧而起，自心底深處蔓延開來，直抵靈魂。
    此時此刻，在王若衝眼中，眼前之人哪還是那個初看稚氣未脫的孩童？
    分明是一位從歲月長河的驚濤駭浪中跋涉而來、看盡世間興衰榮辱的滄桑智者、
    又似一位於風雲變幻的朝堂江湖間縱橫捭闔、執掌乾坤的蓋世梟雄。
    王若衝隻覺思緒如亂麻般紛繁複雜，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方才的種種驚心動魄之景，萬千念頭交織碰撞。
    然而，腳下的步伐卻似被無形的絲線牽引，不敢有絲毫的遲疑與懈怠。
    他如影隨形，緊緊跟隨在趙桓身後，朝著醉仙居匆匆行去，每一步都踏得堅實而篤定。
    一路上，街道寂靜，隻有他們一行人的腳步聲在空蕩的巷弄中回響。
    待回到醉仙居後，趙桓徑直來到頂樓的房間。
    此前，醉仙居著火的後廚已經得到了修繕。
    新砌的牆體規整如初，散發著淡淡的石灰氣息。
    一切都已恢複如常，隻是空氣中隱隱還殘留著幾絲若有若無的焦木餘韻。
    趙桓踏入房內，房中布置依舊簡潔清雅，一張雕花木床靠牆而置，輕紗帷幔隨風輕揚。
    床邊一張紫檀木桌，擺放著筆墨紙硯，文房四寶在柔和的光線中透著古樸的韻味。
    他緩緩坐在桌前，手指輕輕摩挲著桌上的硯台，思緒卻飄向了今日之事。
    雖他表麵鎮定自若，可心中也清楚，今日當眾斬殺高堯輔，已然與高俅徹底撕破了臉。
    高俅在朝中經營多年，勢力盤根錯節，定不會輕易罷休。
    接下來的朝堂之上，必定會有一場腥風血雨。
    正沉思間，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殿下，是我！”門外傳來王若衝恭敬的聲音。
    “進來吧。”趙桓收回思緒，淡淡說道。
    王若衝推門而入，手中端著一盞熱茶，輕輕放在趙桓麵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殿下，今日之事雖一時占了上風，但高俅那老狐狸定會瘋狂反撲。”
    “不知殿下接下來有何打算？”
    趙桓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吹茶麵上的浮沫，抿了一口，緩緩說道：“高俅雖勢大，但我們手中有高堯輔毒殺皇後的鐵證，他想要顛倒黑白，也並非易事。”
    “接下來，你需安排人暗中留意高俅一黨的動向，尤其是他與朝中大臣的往來，一旦發現異常，立刻來報。”
    “謹遵殿下吩咐！”
    “殿下，您今日與那高俅老賊周旋許久，又操心諸多事務，定是身心俱疲。”
    “不妨暫且拋開煩憂，小憩片刻吧。”
    “若累壞了身子，叫吾等如何心安呐！”
    ......
    而另一邊，高俅抱著高堯輔的屍體回到高府後，整個人如遭雷擊，癱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
    府中的下人們大氣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伺候著，生怕觸怒了這位正處於暴怒邊緣的主人。
    “來人！速去將府中幕僚都給我叫來！”高俅突然暴喝一聲，聲音中滿是憤怒與悲痛。
    不一會兒，幾個幕僚匆匆趕來，看到高俅懷中高堯輔的屍體，皆是大驚失色。
    “恩主，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一位幕僚小心翼翼地問道。
    高俅猛地抬起頭，雙眼通紅，咬牙切齒地說道：“是那趙桓小兒！他竟敢當眾斬殺我兒，此仇不共戴天！”
    “你們速速給我想個法子，定要讓那小兒付出慘痛的代價！”
    幕僚們你瞧瞧我，我望望你，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凝重與遲疑。
    內心深處都無比清楚，這件事的棘手程度遠超想象。
    趙桓身為皇室血脈，身份何其尊崇，一言一行皆牽一發而動全身。
    更何況，此事還牽扯到皇後中毒的狀況。
    隻要稍有不慎，便會引火燒身。
    “大人，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那趙桓雖年幼，但畢竟是皇子。我等若貿然行事，恐有不妥。”一位年長的幕僚謹慎地說道。
    高俅怒目圓睜，一拍桌子，吼道：“從長計議？我兒都已命喪黃泉，還要我等多久？”
    “今日若不討回這個公道，我高俅還有何顏麵在這朝堂之上立足！”
    另一位幕僚思索片刻，上前一步說道：“大人，依小的之見，我們不妨先收集趙桓殘暴無道、目無法紀的證據，再聯合朝中與大人交好的大臣，一同在官家麵前彈劾他。”
    “如此一來，即便他是皇子，也難以逃脫罪責。”
    高俅聽聞，覺得此計可行，眼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點了點頭道：“好，就依你所言。你們速去安排，務必在明日早朝之前，將一切準備妥當。”
    一眾幕僚們領命而去。
    而高俅看著已經僵硬的高堯輔，眼神中滿是仇恨，口中喃喃自語道：“兒啊，為父定會為你報仇雪恨，讓那趙桓小兒付出代價！”
    次日清晨，天色猶似被濃墨暈染，尚未大亮，東方僅泛起一抹極淡的魚肚白。
    皇城外青石鋪就的廣場上，卻已三三兩兩地聚集了不少大臣。
    他們或低聲交談，或神色凝重地獨自佇立。
    隻是，偶爾抬眼望向宮門方向，似在等待早朝開啟的時辰。
    高俅一襲緋紅色官服，那鮮豔色澤本應襯得人神采奕奕。
    此刻，穿在他身上，卻似被陰雲籠罩，透著股森冷寒意。
    他麵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眼眸中似有熊熊怒火在隱忍燃燒，雙唇緊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
    他的懷中鼓鼓囊囊，似乎揣著什麽要緊物件。
    隨著他的步伐，隱隱有紙張摩擦的細微聲響傳來。
    而有幾個大臣將目光投向高俅，眼神中滿是複雜意味。
    幾個消息靈通之人，顯然知曉昨晚高府門前那場驚心動魄的變故。
    趙桓皇子當眾斬殺高俅之子高堯輔。
    此等大事，一夜之間便如長了翅膀般傳遍了汴京城內的權貴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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