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外，侍衛聞令而動，腳步聲沉重而急促，踏碎了大殿內凝滯的空氣。
    “哐當！”
    兩名身形魁梧的侍衛大步流星跨入殿中，鐵甲相撞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他們一左一右架起劉法，掌心如鐵鉗般扣住他的臂膀。
    “陛下！末將死不足惜，可邊關烽火將燃，大宋基業危在旦夕啊！”
    劉法的嘶吼聲帶著血沫，在殿梁間來回激蕩。
    他額角磕破處鮮血汩汩，染紅了半邊臉頰，卻仍倔強地昂著頭，目光如炬直刺趙佶。
    趙佶身上的紅袍像是無風自動。
    他霍然起身，廣袖翻飛似黑雲壓城：“拖下去！朕倒要看看，這等悖逆之徒能有幾分骨氣！”
    兩個侍衛，再不敢耽擱，生拖硬拽將劉法往殿外拖去。
    此時，大殿內一片死寂，唯有武將們粗重的喘息聲此起彼伏。
    恰在此時，一位須發如雪的老將，腳步蹣跚卻帶著決絕之勢，從隊列中艱難出列。
    他佝僂著脊背，在象征至高皇權的龍椅前深深俯身，脊背彎成一道沉甸甸的弧線。
    他扯著略帶沙啞卻中氣十足的嗓子，高聲呼喊：“陛下！劉法雖言語稍有不妥，但那顆心赤誠如金，全是為家國社稷著想啊！”
    “老臣這一輩子，都泡在軍營沙場裏，半生征戰，刀光劍影見得多了。”
    “西夏鐵騎的凶悍，老臣更是親身領教過的。”
    “那些西夏兵將，所破的邊關城池無一不是一片狼藉，百姓哭天搶地。”
    “那些慘狀，至今仍如噩夢般纏繞在老臣心頭。”
    老將的聲音微微發顫，帶著歲月沉澱下的滄桑與痛心，雙手不自覺地握緊，似在回憶那烽火連天的殘酷。
    “如今，官家若削減軍費，就如同親手斬斷自己的臂膀，讓大宋的防線變得千瘡百孔，隨時可能遭受外敵的致命一擊！”
    老將言辭懇切，眼神中滿是焦急與懇求，雙手抱拳高舉過頭頂，身體微微顫抖。
    話音未落，文官隊列中緩緩走出出一人。
    他手持玉笏，嘴角噙著冷笑：“王將軍怕是老糊塗了。”
    “如今我大宋四海升平，正該與民休息。”
    “整軍經武勞民傷財，豈是聖君所為？”
    “再者說了，我大宋向來以文治立國，靠的是禮儀道德、仁政愛民，才有了這百年的繁榮昌盛。”
    “豈能因你等武夫幾句危言聳聽，就自亂陣腳，壞了這來之不易的大好局麵？”
    那文官越說越激動，臉上泛起一絲得意的潮紅，眼神中滿是挑釁。
    老將被他這番言論氣得滿臉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雙手緊緊攥成拳頭，身體因憤怒而劇烈顫抖。
    他伸出顫抖的手指，指著那文官，怒聲斥道：“這文治，固然不可或缺，但若沒有強大的軍隊守護，就如同沒有城牆的城池。”
    “看似繁華，實則不堪一擊，隨時可能被外敵攻破！”
    那文官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眼神中閃過一絲惱怒與怨恨。
    正要開口反駁，卻隻聽得龍椅之上傳來一聲如驚雷般的怒喝：“夠了！王卿，你也要步劉法的後塵，公然違抗朕的旨意不成？”
    “王卿，你已年逾七旬，也該放下手中的兵權，回鄉安享晚年了，莫要再在此處無理取鬧！”
    趙佶的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仿佛一堵冰冷的牆，瞬間隔斷了老將所有的希望。
    那老將隻覺一股寒意自腳底直衝天靈，眼前一陣發黑，身形晃了晃，險些栽倒在地。
    在其身旁的武將眼疾手快，趕忙上前攙扶，這才穩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軀。
    老將雙目圓睜，眼中滿是悲憤與不甘，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強忍著不讓其落下。
    他望著龍椅上那高高在上、神色冷漠的趙佶。
    嘴唇翕動，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卻又如鯁在喉，最終隻化作一聲長歎。
    “哎！陛下……老臣一生為宋，馬革裹屍亦無怨無悔。”
    “可如今，陛下如此輕視武備，輕慢我等武將，老臣實在……痛心疾首啊！”
    老將聲音沙啞，帶著一絲淒涼與絕望。
    他的雙手無力地垂下，整個人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趙佶卻隻是冷哼一聲，眼神中滿是不耐煩，揮了揮手。
    “陛下開恩啊！王老將軍一生忠勇，為大宋立下赫赫戰功，怎能如此對待老臣！”
    一旁的武將們見狀，紛紛跪地求情。
    一時之間，大殿內哭聲、求情聲交織在一起，亂作一團。
    趙佶見此情景，愈發惱怒，猛地站起身來。
    “反了！反了！你們這是要造反不成！”
    趙佶怒目圓睜，額頭上青筋暴起，大聲咆哮道，“朕乃一國之君，豈容你們這般放肆！”
    “再敢求情者，也都回家養老吧！”
    而那些武將們聞言，皆是一驚，麵麵相覷，不敢再言語。
    但他們的眼神中，卻滿是憤怒與無奈，以及對大宋未來的深深憂慮。
    大殿之內，氣氛凝重得仿若實質，沉悶得令人窒息。
    武將們垂首肅立，在趙佶聲色俱厲的嗬斥下，變得噤若寒蟬。
    他們滿心的悲憤與無奈，隻能化作一聲聲低沉歎息。
    而此時，劉法已被侍衛粗暴地拖出殿外。
    那漸行漸遠的身影，似是帶走了殿內武將們最後一絲倔強的支撐。
    隻見那老將，在身旁武將的攙扶下，身軀佝僂如同一棵曆經百年滄桑的老樹。
    他渾濁的雙眼，此刻正癡癡地凝望著龍椅上端坐的趙佶。
    那目光中，曾有的期許、敬畏與忠誠。
    此刻，皆如風中殘燭，被無情的現實徹底撲滅，隻剩下一片死寂的絕望。
    “罷了，罷了……”
    老將嘴唇微微顫動，喃喃自語。
    那聲音微弱得好似一陣輕煙，稍縱即逝，卻又仿佛承載著千鈞的重量，在寂靜的大殿中清晰可聞。
    每一個字，都似一把重錘，狠狠地敲擊在眾人的心頭。“大宋……危矣！”
    “放肆！你這老匹夫，竟敢詛咒我大宋江山！”
    “來人，將他一並拖出去，與那劉法同罪論處！”
    趙佶聲嘶力竭地咆哮著，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引發陣陣回響，更增添了幾分暴戾的氣息。
    侍衛們聞言，再次邁著沉重的步伐向前，鐵甲摩擦的聲響不斷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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