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朱家的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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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初三、十七,子時一過,就會有掛著福字燈籠的船靠岸!卸的可都不是正經貨物!”
“是……是私鹽!”
“還有……還有從南邊弄來的‘瘦馬’!”
“都……都關在碼頭後麵那個廢棄的隆昌舊糧倉裏。
由朱家的護院頭子‘鐵手’於虎親自看著!”
“那些姑娘……好些都是被拐來的,可憐見的!”
“不從的……不從的就被扔進汴河喂魚了,連個全屍都落不下!”
每一個地名、每一個名字、每一個血淋淋的細節,都狠地紮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上。
讓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滿是憤慨與震驚。
而張彪,雙目圓睜,似要噴出火來。
那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如虯龍般暴起,牙關緊咬,咯咯作響之聲清晰可聞,好似要將滿腔的憤怒與震驚都咬碎在齒間。
城西張生員,沉屍汴河。
南郊李寡婦,母女焚屍。
私鹽、瘦馬、隆昌舊糧倉、鐵手於虎……
這哪裏是商賈巨富?
分明是盤踞在東京汴梁繁華肌理之下的毒瘤,吸吮著民脂民膏,吞噬著無辜性命!
更令人心寒的是,那被沉河的,是一位有功名的生員。
朱家之膽大妄為,視朝廷法度如無物,已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李孝壽的臉色,在搖曳不定的火光映照下,愈發顯得深沉凝重。
孫有財的供述,遠比他預想的還要觸目驚心、駭人聽聞。
“賬簿何在?”
李孝壽的聲音壓得很低,精準地刺入孫有財混亂的哭訴中,瞬間扼住了他癲狂的宣泄。
孫有財猛地一窒,像是被掐住了脖子,隨即更加急切地掙紮起來,仿佛抓住這最後的救命稻草:“在!在城南的永利當鋪!”
“大人!那當鋪明麵上是外鄉人開的,實則是朱福的妾室兄弟在操持!”
“暗賬……那些見不得光的賬冊,還有他們強奪來的田契、地契,都……都藏在當鋪之內!”
他語速飛快,唯恐慢了半分,生怕這保命的機會溜走。
“永利當鋪……”
李孝壽低聲重複,目光牢牢鎖定孫有財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變化。
他在判斷這信息的真偽,也在評估這條線索的價值
“可還有其他人看守?”
“有,看守是朱福的心腹,叫錢貴,臉上有塊大疤!他……他平日就住在當鋪後院!”
孫有財喘著粗氣,眼神裏帶著驚惶的篤定,“大人,小的不敢撒謊!句句屬實啊!”
“那地方藏的都是朱家的命根子!”
李孝壽聞言不由得沉默著。
囚室內隻剩下孫有財粗重如破風箱的喘息,還有火把燃燒時偶爾爆出的劈啪聲。
這沉默比任何嗬斥都更令人窒息。
孫有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渾身冷汗涔涔,眼巴巴地望著那尊的緋紅身影,等待最終的宣判。
“碼頭卸貨,子時初三、十七,福字燈籠船,隆昌舊糧倉,於虎看守。”
李孝壽的聲音再次響起,冰冷而條理清晰,如同在清點罪證。
“那些貨,除了私鹽、人口,還有什麽?”
孫有財被問得一懵,絞盡腦汁地回想:“還……還有!有時會有些木箱子,沉甸甸的,封得極嚴實,不準任何人靠近看。”
“小的……小的有一次遠遠瞥見,於虎親自帶人押運,神色緊張得很。”
“後來……後來聽朱七醉後吹噓過一句,說是南邊弄來的‘硬貨’,能換金山的寶貝……具體是什麽,小的真不知道了!”
“硬貨?”
李孝壽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這模糊的指向,比明確的罪證更令人警惕。
私鹽、人口已是潑天大罪。
若再牽扯軍械、貢品……朱家所圖,恐怕遠非斂財那麽簡單。
他不再追問這個,轉而拋出更致命的問題:“朱家這些年,經手過的意外,還有多少?”
“經手人是誰?埋骨地又在何處?”
“除了,張生員、李寡婦之外,還有誰?”
孫有財被他冰冷的視線釘在原地,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他舔了舔幹裂出血的嘴唇,眼神慌亂地閃爍:“還……還有!城北開小茶館的趙老蔫。”
“他……他無意中撿到過一枚朱家護院丟的腰牌,上麵沾了血……”
“朱七怕他多嘴,就……就讓人在他回家的夜路上,偽裝成劫道的,一刀……一刀捅死了。”
“屍體扔進了城外亂葬崗的枯井裏……”
“動手的是朱七手下兩個潑皮,一個叫癩痢頭,一個叫獨眼龍!”
“東郊的王鐵匠,打鐵手藝好,朱家想收他的鋪子他不肯……就……就趁他打鐵時,在他淬火的水缸裏動了手腳,摻了毒……王鐵匠渾身潰爛,沒幾天就……就沒了!”
“他婆娘帶著孩子去告狀,半路上遇到地痞,全……全沒了!”
“也是……是朱七找人幹的!”
孫有財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抖,每吐露一樁血案,都像從他身上剜下一塊肉。
這些被朱家視為意外草草處理的冤魂。
此刻仿佛都從黑暗的角落裏浮現出來,用空洞的眼睛死死盯著他。
巨大的恐懼和負罪感幾乎將他壓垮。
“還有……還有……”
他涕淚橫流,幾近崩潰,“小的……小的知道的就這些了!真的就這些了!”
“大人!求您開恩!小的願當人證!指認他們!隻求留我孫家一條活路啊!”
他又開始砰砰磕頭,額頭早已血肉模糊。
李孝壽靜靜地聽著,麵容在搖曳的火光下顯得愈發深邃。
孫有財供出的這些名字、地點、手段,像一張巨大的、沾滿血汙的蛛網,正在他腦海中迅速鋪開、連接。
每一個節點,都指向朱家那盤根錯節、深不見底的罪惡根基。
這胖子知道的,恐怕隻是冰山一角。
但僅僅是這露出水麵的一角,已足夠將整個朱家拖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他緩緩直起身,緋紅的官袍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浸透了血色。
他沒有再看地上那灘爛泥般的孫有財,目光投向厚重的牢門之外。
那深邃幽暗的甬道盡頭,仿佛穿透了層層石壁,看到了那座矗立在汴京繁華深處的朱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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