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甕中之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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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陽正熾。
    漫天黃塵中,出京半月之久的大明天子朱由校終是抵達兗州城外,麵無表情的打量著遠處猶如黑色濁流的流民百姓。
    盡管相隔甚遠,但空氣中濃鬱的血腥味及令人作嘔的惡臭味仍是清晰可聞,令黃得功等將校都不由自主皺起了眉頭。
    這陣仗,比之昔日在西南叛軍圍剿下始終屹立不倒的敘州府城都不遑多讓了。
    放眼望去,入目盡是被鮮血浸透的土壤以及倒伏的屍首。
    許是因為長途跋涉多日,隨同朱由校出京的京營將士們此時大多腳步虛浮,呼吸紊亂,就連緊握兵刃的右手都忍不住微微顫抖。
    兗州府的流民,居然如此之多?!
    "動作快些.."
    "速速安營紮寨.."
    短暫的錯愕過後,一道道略有些急切的呼喝聲便於軍陣中響起,訓練有素的校尉們連忙指揮著如臨大敵的將士們於原地安營紮寨。
    隻片刻的功夫,延綿不絕的營帳便在距離兗州府城約莫十裏的空地上拔地而起,明黃色的日月軍旗及象征著"大明天子"的龍旗更是旌旗獵獵,隨風搖曳。
    "陛下,叛軍強攻兗州無果,正是軍心渙散的時候.."
    "為何不一鼓作氣,將其擊潰?"
    晃了晃有些僵硬的身子,近些時日在諸多京營將士們中脫穎而出的"把總"左良玉忍不住心中疑惑,滿臉不解的低語道。
    在他看來,眼前的流民雖多,但多是些虛張聲勢的"牆頭草"罷了,隻需己方隨便放上幾炮,便可將其嚇退。
    反觀己方兵力本就不足,且孤軍深入,若是在"延誤戰機",豈不是會導致自身處境愈發艱難?
    時間一長,孰勝孰負可就不好說了。
    "大伴,楊肇基到哪裏了?"
    聞言,正在凝眉觀望遠處流民的朱由校緩緩收回了目光,但並沒有回答左良玉的疑問,而是關心起楊肇基的近況。
    "回稟皇爺,楊總兵已至泰安州,最遲五日便可抵達兗州府護駕。"
    此時的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安雖然仍是身著內侍的服飾,但內裏卻套著一層文山甲,聲音也不似往常那般陰柔,反倒是有了一絲金屬之音,提及楊肇基的時候,眸子中更是夾雜著毫不掩飾的欣慰。
    這楊肇基不愧是軍中老將,不僅行動果決,不受那些繁文縟節約束,且對天子忠心耿耿。
    昔日聽聞天子禦駕親征的時候,這楊肇基便不顧私自"調兵"的嫌疑,親領麾下標營,準備趕往東昌府護駕。
    而後因天子改變行程,直奔兗州府而來,已然行至半路上的楊肇基又匆忙棄船而行,不敢有半點耽擱。
    反觀山東其餘各府的兵馬,這都多長時間了,仍在互相推諉,遲遲沒有個章程。
    "陛下,臣請調登萊官兵護駕.."
    聞聽奉命節製山東兵馬的楊肇基最遲五日便可趕來與大軍會和,表情冷凝的黃得功臉上先是露出了一抹喜色,隨後又鄭重其事的請命道。
    此役隨同天子禦駕親征的京營將士和四衛營將士們雖是有兩萬五千餘人,但兗州府的流民百姓實在是太多了!
    這些流民百姓極有可能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喪失理智,淪為那"白蓮賊首"徐鴻儒手中的棋子。
    況且依著此前山東巡撫趙彥的奏報,徐鴻儒麾下光是分別攻伐各個縣城的"精銳"加起來便足有數萬人。
    如此懸殊的兵力下,楊肇基麾下的千餘名標營親兵,便顯得無足輕重了。
    盡管內心篤定,隻憑眼前的這些"遊兵散勇"斷然無法威脅到朱由校的安危,但為了穩妥起見,生性高傲的黃得功仍是建議自登萊調兵,以獅子搏兔的姿態,圍剿兗州城外的叛軍。
    "且先不急.."
    出乎在場所有將校的預料,高居於戰馬之上的天子非但沒有露出半點惶恐和不安,神情反倒是有些興奮。
    大明各地衛所軍備廢弛乃是人盡皆知之事,且此次"禦駕出征"事發突然,自己本就沒有指望過山東各地的勤王兵馬。
    相反,唯有自己不顧"兵家大忌",執意孤軍深入,方才能夠將隱藏在這些亂民背後的盜匪,富紳豪商乃至於"高管們"盡數釣出來。
    唏律律!
    正當眾人沉默不語的時候,戰馬疾馳的聲音便於規模漸成的營地中響起,瞬間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下一秒,隻見得在"武科"中大放異彩的武狀元王來聘翻身下馬,滿臉凝重的朝著朱由校等人回稟道"啟稟陛下,兗州城外的流民似是被人驅使,正在各個方向朝著大軍湧來。"
    言罷,自太祖朱元璋建國以來,第一位真正意義上的"武狀元"王來聘便昂首看向朱由校,心中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此時朝著大軍蜂擁而至的流民百姓雖是人多,但多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如若陛下仁善,不肯徒增傷亡,他也可率領京營騎兵,將其驅散。
    自從被天子點為"武狀元"之後,他便日期夜盼,渴望著以實際行動,回報天子的知遇之恩。
    "陛下,音訊斷絕乃是兵家大忌!"
    "切勿優柔寡斷!"
    聞言,黃得功的麵色便是一冷,旋即有些緊張的低吼道,在其身旁的盧象升,左良玉等人也是紛紛頷首,等待著天子的決斷。
    "陛下.."事關重大,司禮監掌印太監也忍不住滿臉緊張的關切道。
    他們一行人雖是出京多日,但從未與中樞和地方上失去通信,但若是在這兗州城被亂軍所困,乃至於音訊斷絕,這事可就大了。
    起碼各地隱藏在水麵之下的"魑魅魍魎"便會趁機跳出來,興風作浪。
    "不礙事.."
    "傳令下去,諸將士嚴陣以待.."
    輕輕擺了擺手,年輕天子臉上的興奮之色更甚,但清澈的眸子中卻充斥著寒冷。
    若是沒有些"誘餌",那些人豈會心甘情願的跳出來?
    他倒是要瞧瞧,山東這盤亂棋的背後,究竟是誰在以徐鴻儒為"棋子"和他對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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