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曹化淳，恭請皇後娘娘金安。"
    在幾名宮娥的簇擁下，曹化淳緩緩邁進坤寧宮，朝著不遠處正斜靠在軟榻上的中宮皇後張嫣叩首行禮。
    "曹伴伴免禮。"因為知曉眼前內侍便是自己丈夫留給自己的"底氣"之一，近些時日愈發嗜睡的張嫣也是趕忙直起了身子，臉上湧現了一抹正色"可是有陛下的消息了？"
    自己的丈夫自從抵達東昌府之後，便是音訊斷絕，再也沒有半點消息傳回京師。
    即便自己的丈夫早已有言在先，但她仍是寢食難安。
    "娘娘英明，"曹化淳一邊起身，一邊自懷中摸出書信，將其雙手呈遞至張嫣身旁的女官手中"兩炷香前，錦衣衛快馬進京，陛下領兵於兗州城外全殲叛軍主力。"
    "山東亂局已解，特請娘娘安心休養。"
    "快，呈上來。"張嫣迫不及待的自貼身女官手中接過書信，熟悉的筆跡赫然映入眼簾，令其忍不住低呼"天佑大明，陛下無礙.."
    這些時日她雖是沒有邁步坤寧宮半步，但有關於自己丈夫的流言蜚語仍是通過各種各樣的途徑傳入了她的耳中，令她身心俱疲。
    "還請娘娘寬心，以皇嗣為重.."
    見張嫣情緒激動，呼吸愈發急促，曹化淳趕忙出聲勸諫，一張老臉上滿是驚憂之色。
    時至如今，關於皇後張嫣有孕在身，早已是宮中人盡皆知的秘密，千萬馬虎不得。
    "本宮知曉。"深吸了一口氣，張嫣盡量平複激動的心情，隨即看向眼前的內侍"近幾日宮中紛擾不斷，信王那邊.."
    在張嫣的印象中，前些時日剛剛搬離紫禁城，開府建衙的"小叔子"還是個性格有些偏執的孩子，如今卻是居心叵測。
    "還請娘娘寬心休養，宮中雜事自有奴婢處理。"聞言，曹化淳便不假思索的躬身應道，眼神堅毅無比。
    信王殿下雖是天子幼弟，但在近些時日的"暗流湧動"中怕是也發揮了不容小覷的作用。
    有些時候，還得是他們這些"天子家奴"充當惡人，為天子分憂。
    聞言，張嫣頓時麵露猶豫之色，天子此前本就因為整飭宗室以及改革宗室條例，於民間落了個"刻薄寡恩"的名聲，如若此次依舊"冷血"，日後史書上的評價..
    隻是當張嫣右手不自覺劃過小腹的時候，腦海中諸多異樣情緒卻是瞬間釋然，不再欲言又止。
    "爾等好好伺候娘娘.."
    見張嫣已然緩緩閉上了眼睛，沒有多餘的事情要吩咐了，曹化淳先是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隨後便轉身行禮告退。
    ...
    ...
    位於紫禁城東側的勖勉宮中，氣氛冷清肅穆。
    接連多日的等待，已是徹底耗盡了信王由檢以及鄭貴妃等人的耐心，令其焦躁不安。
    因為事關重大，在閣臣韓爌的堅持之下，本應於文淵閣當值的朝臣們也被臨時轉移至勖勉宮的一處偏殿中，以方便商議朝政。
    不過因為母儀天下的中宮皇後張嫣遲遲沒有露麵，眾臣有關於推舉"信王"監國的章程也就遲遲沒有下文。
    而就在今日清晨，當坤寧宮那邊再度以"身體有恙"的由頭拒絕了前來勖勉宮主持大局之後，此時坐在上首的信王由檢肉眼可見的煩躁起來，時不時便冒出幾句"妄言"。
    對此，本就對其印象不佳的首輔方從哲等人均是暗暗搖頭，目光中流露出些許譏諷。
    當今天子雖然"乾綱獨斷"，信重武人，時常有"乖張之舉"，但無論是心性亦或者政治智慧都遠比其同齡人成熟。
    而眼前的少年，縱使如願"監國"，怕是也難以力挽狂瀾，迅速化解大明當下的亂局。
    沉默不語間，就連力挺信王"監國"的閣臣韓爌以及斂都禦史張問達等人也不動聲色的交換了一個眼神，暗道怕是走眼了。
    信王性格如此沉不住氣，縱然日後真的如願"監國"，隻怕也會因為些許瑣事而對他們產生猜忌和懷疑，不可能給予全部的信任。
    "殿下，殿下，"正當少年愈發焦躁，乃至於在殿中來回踱步的時候，殿外突然響起了有些急促的呼喝聲，瞬間打破了殿中壓抑沉寂的氣氛。
    "殿下，王公公令我等來請信王殿下，前往坤寧宮議事。"在首輔方從哲等"帝黨"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來人著急忙慌的稟報道。
    "好，可是張嫣鬆口了？！"話音未落，少年便是急不可耐的呼喝道，稚嫩的臉頰上寫滿了狂喜。
    "放肆！"一直在角落處閉目養神，撚弄佛珠的莊妃突然睜開了雙眸，一改往日的慈祥模樣，語氣嚴肅的訓斥道"那是你皇嫂，焉敢如此不敬？"
    "是，娘娘。"信王由檢自知理虧，兼之心係坤寧宮，自是不會在如此敏感的當口上徒生事端。
    "沒有，王公公隻說讓我等來請您.."麵對著滿臉急切的信王，兩名小內侍彼此對視了一眼過後，終是語氣飄忽的囁嚅道。
    聽得此話，一直在側耳傾聽的首輔方從哲等人如蒙大赦，趕忙舉起身旁的茶盅，以掩飾內心的緊張和不安。
    "什麽意思？"本以為勝券在握的少年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王承恩是怎麽回事，他人呢？"
    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皇嫂"不過是個沒見識的秀才之女，且有孕在身，心思定然敏感至極，隻需隨便嚇唬一番，便可成事。
    可這都幾天了，自己的皇嫂仍是沒有鬆口。
    "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還不待兩名麵露難色的小太監回稟，便聽得一道驚慌失措的喊叫聲於殿外傳來，瞬間便吸引了殿中眾臣的注意力。
    "怎麽回事？！"
    顧不得在身旁諸多朝廷眾臣以及後宮"長輩"麵前繼續維持謙遜守禮，沉穩有度的人設，信王大步走向迎麵而來的貼身內侍，劈頭蓋臉的詰問道。
    "回稟殿下，陛下那邊怕是有消息了.."
    "剛剛曹化淳，進坤寧宮去見皇後娘娘了。"
    在信王由檢不敢置信的眼神中，身軀劇烈顫抖的王承恩哆哆嗦嗦的回稟道，眼神已是趨於絕望。
    此話一出，勖勉宮中肅穆緊張的氣氛瞬間一滯，不僅在場的朝臣們表情各異，就連一直故作淡然的鄭貴妃也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咯噔一聲。
    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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