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通牒上)

字數:4846   加入書籤

A+A-


    五月初五,端午。
    天色尚未完全大亮,貫穿京畿之地的永定河畔便是人聲鼎沸,一艘艘形製各異的"龍舟"漂浮於水麵之上,碼頭上還聚攏著不少好事的百姓,正在熱切討論著今日"龍舟魁首"花落誰家,神情很是輕鬆自在。
    自天子於兗州城外全殲白蓮叛軍的消息傳回北京之後,承載著大明經濟命脈的"漕運"便奇跡般恢複了通行,一船船漕糧被源源不斷運抵通州,使得京中糧店的糧價逐日下降。
    經過這幾日的調整,京中糧價已是完全恢複到了山東叛軍起事之前的價格,甚至如若需求量大,價格還能有所商榷。
    總而言之,如今的北京城已是完全擺脫了之前的陰霾,有關於天子遭遇"不測"或者"與民爭利,方才導致上天震怒"等荒謬的言論已然徹底於大街小巷中消失。
    唏律律!
    天光大亮,揮灑而下的陽光瞬間便驅散了永定河水麵上升騰而起的霧氣,而眾人身後的官道上也是傳來了戰馬疾馳的聲音。
    聞聲,正在對麵前龍舟指指點點的百姓們趕忙停止了討論,轉而眼神複雜的盯著騎士逐漸遠去的背影。
    他們這些人自幼生活在天子腳下,對於大明如篩子般的官場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
    據市井傳聞,天子在兗州城外全殲了白蓮叛軍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歸京,鎮壓京中的騷亂,反倒是出其不意的沿著運河南下,駕臨濟寧州。
    盡管剛剛那騎士的身影一閃而過,但也有人瞧見了其身上所插著的"六百裏加急"的旗幟。
    如若沒有意外,這怕是又有關於天子的消息傳回了。
    "嘿,好端端的,你們說天子往濟寧去幹什麽?"
    "這還用說,濟寧那邊也有叛軍的同黨唄.."
    "爾等動腦子想想,那賊首徐鴻儒在鄆城縣隱居多年,暗中發展了如此之多的信徒,若說其背後沒有靠山,我家內臭小子都不相信.."
    "哎呦還真是,那遼鎮建奴和西南的奢崇明,好歹是世代傳承的土司,手中有兵造反也就罷了,那神棍徐鴻儒算什麽東西?"
    "不能吧,濟寧的官老爺們還能和徐鴻儒勾搭在一起?圖什麽啊.."
    一時間,各式各樣的討論聲便於永定河畔的碼頭上響起,眾人各執一詞,偶爾有意見相左者,還鬧得麵紅耳赤,惹得身旁同伴連連勸阻。
    紛擾之下,大多數人都無暇理會翹首以盼多日的"龍舟賽事",隻盼著通政司能夠早些將消息放出來,以解答心中的疑問。
    ...
    ...
    紅牆綠瓦之下,身著緋袍的少監曹化淳麵無表情的走出乾清宮偏殿,在身旁宮娥內侍不絕於耳的恭維聲和問候聲中朝著內廷深處而去。
    盡管曹化淳今日的心情有些不佳,白皙的臉龐上沒有半點表情,但仍沒有削減沿途宮娥內侍的熱情。
    畢竟如今這偌大的紫禁城誰不知曉,眼前的曹公公不僅臨危受命,奉聖諭節製宮中禁軍,更是得到了皇後娘娘的賞識。
    假以時日,必然是簡在帝心的內廷大襠,他們焉敢無動於衷?
    約莫半炷香的功夫過後,始終沉默不語的曹化淳終是放慢了腳步,盯著不遠處雜草叢生,破落荒廢的仁壽宮,麵露陰冷之色。
    這裏便是神宗皇帝寵妃鄭氏的養老之所,也是自己今日的目標所在。
    "爾等在這裏等我.."
    深吸了一口氣,曹化淳隨口朝著身旁躍躍欲試的隨從們吩咐道,隨即便大步朝著眼前的宮殿而去。
    天子仁善,雖是沒有專門交代如何處置這位神宗皇帝的寵妃,但他作為天子家奴,卻是要為君分憂。
    曹化淳心中十分清楚,他不同於陪伴先帝多年,自幼便看顧天子長大的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安;也不能與在淺邸時,便在天子身旁伺候的禦馬監提督太監魏忠賢相比。
    他必須要以實際行動充任"投名狀",如此才能夠得到天子的信任,並在宮中真正擁有屬於自己的一席之地。
    咚咚咚..
    輕輕敲了敲搖搖欲墜的殿門,曹化淳緩緩邁進大殿,一股食物腐爛之後的刺鼻味道便是撲麵而來,令其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因為沒有掌燈的緣故,這座滿目狼藉的宮殿內光線很是昏暗,隻能隱約瞧見上首坐著一位披頭散發的老婦,身旁散落著某些雜物。
    "皇貴妃.."盡管宮殿內四下無人,但曹化淳仍是畢恭畢敬的躬身行禮,抬頭看向麵容有些扭曲的老婦。
    "嗬,來催命了嗎?"鄭貴妃曾執掌六宮多年,對於後宮的齷齪事了如指掌,也知曉自己前些時日的所作所為麵臨著何等懲罰。
    不過在生死麵前,鄭貴妃仍是無法保持鎮定,狹長的眸子中滿是血絲,死死盯著眼前不卑不亢的內侍。
    她可是萬曆皇帝最為寵愛的女人,更是朱由校那頭狼崽子的"祖母輩",縱使"奪嫡"失敗,又能如何?
    難道朱由校那頭狼崽子還敢對她"大義滅親"嗎?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娘娘說笑了。"
    聞言,曹化淳便是微微一笑,但眼神卻愈發冰冷,這個輩分尊崇的老婦人果然有恃無恐。
    不過越是這樣,他越是要"為君分憂",畢竟皇後娘娘生育在即,留著這樣一個心思歹毒的老婦人在宮中,終究是個禍患。
    "通政司剛剛傳回消息,山東魯藩泰興王與白蓮賊人有染,已然認罪伏法。"
    "魯藩監管不力,被降爵為郡王,以儆效尤,仍可節製魯藩郡王及泰興王子嗣。"
    一邊說著,曹化淳一邊自懷中摸出了一封書信,將其擱置在腳下的宮磚之上。
    "刻薄寡恩,朱由校果然冷血呐!"
    聞聽朱由校不顧及"皇室顏麵"和"天家親情",又處死了一名宗室藩王,並且將魯王降爵,上首的鄭貴妃頓時麵露譏諷之色。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淡然的回應了一句之後,曹化淳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朝著鄭貴妃拱手道"按照規矩,福庶人之子由崧今年怕是就到了襲爵封王的年紀了.."
    "娘娘總不希望,福庶人一脈始終寄人籬下,由開封周王府代管吧.."
    雖然去年福王朱常洵私藏龍袍的罪行事發之後便被廢為庶人,押往鳳陽高牆囚禁,但其膝下的兩名幼子並沒有受到"株連",而是按照曆史上"伊王和遼王"的舊例,交由其餘宗藩代管。
    "你什麽意思?!"
    像是被人戳到了把柄,鄭貴妃先是一愣,旋即便狀若瘋癲的嘶吼起來,眼眸中的怨毒令人不寒而栗。
    "天子仁善,對於犯事的宗室,從未株連苛責過其親屬。"
    "若是一切順利,福庶人之子雖然無法承襲親王爵位,但作為天子之堂弟,襲爵個郡王總是不難的.."
    "但若是不順利...隻怕便會像泰興王之子嗣,永遠等不到襲爵之日了.."
    "奴婢記得,福庶人之子,還不止由崧一人?這可都是我大明的近支宗室呐.."
    說到一半,曹化淳突然止住了話頭,轉而滿臉玩味的看向上首牙呲欲裂的老婦人。
    如若不是眼前老婦的身份過於特殊,他何須如此苦口婆心?
    "嗬,殺人不見血,好手段呐!"
    半晌,鄭貴妃長舒了一口氣,眼神複雜的譏諷了一句之後,便以命令的口吻吩咐道"喚人來,本宮要沐浴更衣。"事到如今,她除了認罪伏法,還能怎麽辦呢?
    "奴婢遵命.."
    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之後,曹化淳便轉身離開了幽靜的仁壽宮,轉而在殿外目送著宮娥內侍來來往往,表情陰晴不定。
    "啊!"
    "快來人啊!"
    "皇貴妃娘娘自縊啦!"
    不知過了多久,耳畔旁終是響起了驚慌失措的喊叫聲,閉目養神許久的曹化淳也是緩緩睜開了眼睛,露出了一抹如釋重負的神情。
    雖然自己的手段有些"落井下石",但終是幫助天子解決了這個心腹大患。
    喜歡大明:都是皇帝了,誰還當木匠請大家收藏:()大明:都是皇帝了,誰還當木匠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