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從何下手(下)
    &34；簡直荒唐！&34；
    瞧新建伯王承勳那四處躲閃的眼神，朱由校又重新激動起來，其憤怒的咆哮聲甚至穿透了官廳，飄至前院諸多官員的耳中，令諸多心中本就惶然的官員麵麵相覷，呼吸急促。
    &34；陛下息怒，漕軍積弊兩百餘年，新建伯或許也是有苦難言。&34；就在官廳中的氣氛愈發緊張的時候，漕運總督李養正略作猶豫之後，反倒是有些出人意料的重新出列，替新建伯王承勳說了一句好話。
    經過他這些時日的了解，他愈發清楚漕運存在的諸多積弊，著實不是短時間內能夠造成的；尤其是那形同虛設的漕軍，更是被父死子繼的將校們牢牢把持，不容外人染指。
    其中最好的例子，便是那總督漕運十餘年之久的東林大佬李三才。
    那李三才雖是利用職務之便，與朝中高官，士紳勳貴，乃至於各地的宗室藩王們都構建了利益輸送的關係，但依舊未能插手漕軍事務。
    管中窺豹，漕軍的內部勢力及團結程度，確實遠遠超乎眾人的想象。
    &34；除了漕軍困苦之外，運河上可還有其餘弊端？&34；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麵色慍怒的天子暫時將此事揭過，轉而繼續眼神冰冷的追問道。
    這一路而行，他也發現了運河上存在的諸多問題，此時正好借此考究一番眼前的&34；封疆大吏&34；。
    &34；回稟陛下，&34；先是瞧了瞧身旁與自己並肩而立，如今正值壯年的新任&34；提督漕江&34；惠安伯張慶臻，李養正方才繼續稟報道&34；軍中把總將校除了欺壓麾下漕軍之外，還利用押送漕船之權利，於運河沿岸的諸多關隘私設稅卡，以剝削過往商船。&34；
    &34；至於軍中將校征用漕船，公器私用之事，就更加屢見不鮮。&34；
    &34；除此之外，運河淤泥堵塞嚴重，朝廷雖是撥付了對應的錢款，但均被這些將校們瓜分一空，中飽私囊。&34；
    定了定心神，漕運總督李養正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朝著案牘後的朱由校，滿臉肅穆的拱手道&34；為我大明之國本考慮，臣請陛下乾綱獨斷，革除積弊。&34；
    他知曉，眼前的天子跋涉千裏，自京師紫禁城駕臨這淮安府，可不是來聽他發牢騷的，而是要求他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法子。
    聞聽此話，官廳中稍有些嘈雜的氣氛重新安靜下來，大明天子微微眯起眼睛，沉默不語，其身旁的少監曹化淳也是嘖嘖稱奇。
    說起來，眼前的這位漕運總督曾在南京戶部任職多年，私下裏常有人稱其與&34；東林&34；出身的孫慎行，鄒元標等人交情不菲。
    但如今來看，這位瞧上去精神奕奕的緋袍重臣，倒是堅毅果斷，氣度不凡呐。
    &34；陛下，事關重大，不宜輕舉妄動。&34；
    不知過了多久，官廳中有些壓抑的沉默被一道語重心長的呼喝聲響起，瞬間便引起了官廳中眾人的注意力。
    放眼望去，隻見得說話之人同樣身穿緋袍，同樣有些風霜之色的臉頰上充斥著溢於言表的驚憂之色。
    虧這李養正還曾在南京戶部任職多年，這漕軍牽扯的利益和事務何其重大，豈是幾句豪言壯語便能夠解決的？
    再說了那漕運公器私用，夾帶私物，在曆朝曆代都是心照不宣的&34；潛規則&34；，其目的就是為了讓困苦的漕軍補貼家用。
    雖說這部分收入的大頭，必然會落入軍中將校的囊中，但那些漕軍多多少少也能夠從中分潤些許。
    相比較之下，最好解決的，反倒是在運河沿岸上躥下跳，欺軟怕硬的盜匪和&34；水耗子&34；，不過這些人的背後也多有當地的官紳撐腰，否則焉能在朝廷的嚴令之下，依舊屢禁不絕？
    &34；孫愛卿，畢卿家的話你都聽到了。&34；
    &34；你打算如何？&34；
    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之後，朱由校便將審視的目光重新投向了眼前的漕運總督。
    眼下這個氣氛，有膽子擅自打破沉默，並且提出反駁意見的，自是被他親自提拔，並且委以重任的戶部尚書畢自嚴。
    他這次&34；禦駕親征&34；，特意將這位緋袍重臣也給帶上了。
    &34；回稟陛下，&34；許是為了戴罪立功，也或者是為了感激李養正剛剛的&34；仗義執言&34；，默不作聲多時的新建伯王承勳重新抬起了頭，昂然道&34；臣請朝廷恢複祖製，以軍中宿將坐鎮漕軍。&34；
    昔日的漕運總督李三才為了能夠更好的掌控漕運，特意上書萬曆皇帝，將存在了兩百餘年的&34；漕運總兵&34；取締，以確保其在運河上至高無上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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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舉雖是令其收獲了更大的利益，但也間接導致漕軍將校徹底無人掣肘的惡果。
    &34；準。&34；
    短暫的思考過後，朱由校便是沉悶點頭。
    漕運事關大明南北直隸數百萬人的生計，將其大小事務盡數交由總督一人節製，確實有些不妥。
    唯有文武互不幹涉，彼此掣肘，方才為長遠之道。
    &34；此外，陛下或可派遣可戰之兵肅清運河各地盜匪，並搗毀由亂臣賊子私下設立的稅卡。&34；
    新建伯王承勳在漕運任職多年，對於運河上的那些齷齪事自是了如指掌，即便事前毫無準備，眼下也不至於一頭霧水。
    &34；朕已委任惠安伯擔任提督漕江，日後由其派軍監管，肅清不靖。&34；
    對於新建伯王承勳的建議，朱由校早有準備，不然也不會拚著&34；打草驚蛇&34；的風險，直接罷免了前任操江提督，並命惠安伯張慶臻隨行至此。
    &34；至於漕軍中的把總將校，其勢力錯綜複雜，背後更有南京勳貴與宗室藩王們為其撐腰..&34；提及此事，新建伯王承勳臉上也露出了一抹為難之色。
    這便是漕軍積弊的根據所在。
    如今的大明朝，凡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哪家在運河上沒有幾門生意？
    這些個手眼通天的人物，早已將&34；公器私用&34；，並通過漕船躲避朝廷稅卡抽查的方式習以為常。
    天子若是想要整飭漕軍，便會不可避免的直接觸動這些人的利益。
    &34；漕運乃我大明的樞紐，豈容亂臣賊子染指作祟。&34；
    &34；一視同仁！&34；
    呼！
    一聲有些激昂的咆哮過後，原本靜謐的黑夜中也傳來了秋風呼嘯的聲音。
    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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