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嫩江流域。
    朦朧的月色下，一條波光粼粼的銀河貫穿了一望無盡的塞外草原，而在這河畔兩側則是分布著此起彼伏的"蒙古包"，營地延綿數裏不絕。
    此地便是科爾沁部的駐地，其部落曆史要追溯至"蒙古帝國"時期，彼時統一了草原的"成吉思汗"將其異母弟拙赤合撒兒封為雲都赤，負責掌管拱衛蒙古大汗的"科爾沁護衛軍"。
    久而久之，合撒兒後裔的部落們便演變成了如今的"科爾沁部"，成了漠南草原上獨立於"黃金家族"之外的一支特殊部落。
    ...
    ...
    "大汗，女真人來消息了。"
    "說是要我等出兵相助，共同征剿紮魯特部。"
    位於營地深處的一處"蒙古包"中，幾名身材魁梧的蒙古壯漢滿臉驚憂，不時便看向坐在上首的台吉奧巴。
    他們科爾沁一脈，因為不是成吉思汗的直係後裔，故此曆任首領隻能稱之為"台吉"，而不能享有汗王的尊稱。
    "此事我早就預感，爾等有何想法？"
    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之後，營帳中留著蒙古人標準發髻，瞧上去至多也就四十餘歲的"台吉"奧巴凝眉看向帳中的幾名心腹。
    那女真大汗努爾哈赤野心勃勃，既然有膽子叛明自立，將戰火蔓延至漠南草原之上也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不過他確實沒有料到，明國小皇帝前腳剛剛禦駕親征還朝，這窮兵黷武的努爾哈赤便打算攻伐紮一向與其不和的紮魯特部。
    這是要借機彰顯其"大金"的國力嗎？
    "台吉，那紮魯特部雖然不如建州女真強盛，但卻是黃金家族的正統後裔，更在隆慶和議之後，受到明廷的禮遇.."
    "咱們科爾沁部若是隨同女真出兵，便是惹了眾怒呐。"
    聞言，帳篷中便有人不假思索的回應道，深邃的眸子中湧現出一抹若有若無的驚怒。
    在過去的幾百餘年時間裏，這一望無際的塞外草原，一直是他們蒙古人的地盤，即便是那雄才偉略的洪武大帝以及封狼居胥的永樂大帝，也不能一直在草原上逞凶。
    但現如今，曾經仰仗大明鼻息而存在的建州女真卻是將手伸到草原上了，甚至還要攻打作為"黃金家族"後裔的紮魯特部？
    這努爾哈赤，未免有些咄咄逼人了。
    "此話甚是。"
    "台吉，今時不同往日，那努爾哈赤都被明國大軍逼得跑回了赫圖阿拉，卻跑到咱們漠南草原上耍威風？"
    "要我說，咱們就當不知曉此事，難道那努爾哈赤還敢與我科爾沁部撕破臉皮？"
    很快，寬敞的營帳中便響起了附和的聲音，使得上首台吉奧巴的神情愈發深邃，原本還算堅定的意誌也漸漸動搖起來。
    剛剛那些話，都說到了他的心坎之上。
    盡管他們科爾沁部早在萬曆四十年，便曾通過"聯姻"的方式，與建州女真初步達成了結盟的關係，此後也隨其功伐過明廷，但一直是"出工不出力"。
    至於和其餘蒙古部落之間的"摩擦"，也屬於他們蒙古部落之間的"家務事"，何須努爾哈赤這個外人來指手畫腳？
    更何況如今遼東的形勢早已大不如前。
    自明廷小皇帝登基，重用遼東經略熊廷弼以來，曾經岌岌可危的遼東局勢迅速得到了扭轉，本是膽小如鼠，望風而潰的官兵們也漸漸變得有模有樣，並於去年春天在沈陽城外擊退了由努爾哈赤親自率領的女真大軍。
    彼時，他們科爾沁部作為"盟友"，也曾派遣數千精銳參戰，以壯聲勢。
    待到今年春暖花開之際，在沈陽城中龜縮多時的官兵們竟是趁著女真主力功伐朝鮮的當口，主動派軍出擊，並且擊潰了駐紮在撫順的四貝勒皇太極，強勢收複遼東舊土。
    此外，號稱扼守清河堡的"鴉鶻關"也重新落到官兵的手中，對赫圖阿拉形成包夾之勢。
    麵對著來勢洶洶的官兵，饒是一向臨危不亂的努爾哈赤也失去了陣腳，趕忙傳令朝鮮，將大貝勒代善和二貝勒阿敏召回，方才解除了赫圖阿拉的危機。
    如此種種，無時無刻不在證明著，如今的建州女真早已不如前些年那般"如日中天"，他們科爾沁部必須要妥善思考"戰隊"的問題，以免追悔莫及。
    "爾等言之有理。"
    "如今明廷勢大，我等自是不好同室操戈。"
    沉默半晌，科爾沁台吉奧巴終是拿定主意，臉上也湧現出一抹狠辣之色，朝著眼前的心腹們嚷嚷道。
    "爾等即刻派人連夜通知紮魯特部一聲。"
    盡管決定兩不相幫，但奧巴在猶豫之後，還是決定提前通知紮魯特部一聲，畢竟內喀爾喀部勢力雖然龐大，但終究是由五個部落共同組成，彼此之間的駐地尚有一段距離。
    而單以紮魯特部一己之力，怕是難以對抗來勢洶洶的建州女真。
    "台吉英明。"
    見奧巴終於下定決心，帳中的幾名壯漢紛紛起身應是，神色很是興奮。
    他們科爾沁部雖然不是成吉思汗的直係後裔，但心底也擁有屬於自己的驕傲，那努爾哈赤昔年不過是明廷的"家仆"，憑什麽能夠對他們科爾沁部呼來喚去？
    "台吉，明廷那邊，咱們是不是也要派人接觸一下..？"
    沉吟少許，帳中的沉默再度被打破，一名穿著打扮與其餘幾名漢子略有不同，似是"幕僚"模樣的漢子緩緩澀聲道，眼神存疑。
    他可聽說了，就連作為黃金家族直係後裔的蒙古大汗林丹巴圖爾，近兩年都在不斷派人與遼東經略熊廷弼接洽，他們科爾沁部焉能落於人後？
    說白了，假若有朝一日，他們科爾沁部若能配合明國，消滅在赫圖阿拉建國自立的建州女真，說不定還能像隆慶年間的俺答汗一樣，撈個"順義王"當當。
    頂不濟，也能擁有與明廷互市的資格，至少日子會比現在好上不少。
    "說的對，就這麽辦。"
    聞言，奧巴的眼中便是一亮，隨即便是迫不及待的呼喝道。
    昔日他們科爾沁部之所以通過"聯姻"的方式與女真人結盟，也僅僅是希望能夠借此令勢力不算拔尖的部落免遭戰火的洗禮。
    如今明國漸漸有了卷土重來的架勢，他們科爾沁部自是要主動接納響應。
    至於那外強中幹的建州女真？
    呸，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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