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主，是降軍！"
    隨著城外建奴喧囂的戰鼓聲重新奏響，鳳凰城頭的將士們也迅速判斷出了腳下"建奴"的身份，並忍不住咬牙切齒的咆哮道。
    自女真老酋努爾哈赤於萬曆四十四年在赫圖阿拉建國稱汗以來，包括撫順，鐵嶺，開原，清河等多座遼東重鎮為之淪陷，並化作一片廢墟。
    與此同時，數以十萬計的遼民百姓也慘遭女真建奴的蹂躪，曾經安靜祥和的家園化作焦土。
    國恨家仇之下，絕大多數的遼東士卒都能夠舉起手中的兵刃，與茹毛飲血的女真建奴生死搏殺，以保護身後的父母妻兒。
    但人性是複雜的，哪怕女真建奴的罪行罄竹難書，但依舊有諸如像"撫順額駙"李永芳這樣的漢奸，主動棄城投降，甘願成為任由女真人驅使的漢人奴才。
    更讓人氣憤的是，這些迫於生死，被迫投降女真建奴的"官兵們"在被收編之後，卻是毫不猶豫的將屠刀對準了往日的袍澤，甚至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勇氣和戰力。
    "一群數典忘祖之輩。"輕輕點了點頭，曹文詔的眼眸中也滿是寒冷和殺意，並朝著已然在城頭上準備多時的士卒們吩咐道"弓弩手準備。"
    這些甘願淪為女真人走狗的"降軍"可不比之前那些衣衫襤褸的袍澤，身上的甲胄雖然早已被女真人搶走，但手中卻依舊保留有各種各樣的兵刃，陣中還不乏專門打造的"撞木"和"雲梯"。
    來勢洶洶呐。
    "弓弩手準備！"
    聞聽曹文詔下令，城頭上的將校們也是趕忙異口同聲的揮舞起來，剛剛的幾輪攻勢雖是成功挫敗了女真人"驅民攻城"的陰謀，但也暴露了己方火炮的射程和落點，相信城外這些經驗豐富的"降軍們"也會刻意避開，使得火炮所能發揮的作用大大降低。
    轟轟轟！
    正當鳳凰城頭亂作一團的時候，城外的溝壑中頓時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火炮聲，比剛才攻勢還要濃鬱數倍不止的硝煙瞬間升騰而起，隱約間還伴隨著官兵們歇斯底裏的怒吼聲。
    盡管刺鼻的硝煙阻礙了視線，但城頭眾將士仍是能夠模糊瞧見城外本就坑坑窪窪的空地再度塵土飛揚，混雜著鮮血的彈片四散而飛。
    不過與剛剛立竿見影的效果所不同，盡管火炮的聲響震天動地，但有備而來的降軍們卻是受傷不多，僅有些忙中出錯的倒黴蛋忘記了火炮的落點而倒在血泊之中。
    餘下的降軍們雖然內心驚恐不已，但在為首將校的約束下，卻是有驚無險的避開了火炮落點，並毫不猶豫的將身上所攜帶的巨石沙土填充在相距不遠的壕溝中。
    隻要能夠將這座壕溝填平，他們便能夠如履平地的抵達更後方的壕溝，並將躲藏在其中的炮手射殺，為身後的八旗勇士創造一擁而上的條件。
    "快放箭！"
    見狀，親自坐鎮指揮的曹文詔也顧不上弓弩射程有限，或許存在誤傷城外炮手的風險，不管不顧的嘶吼起來。
    絕不能讓城外的降軍們，如此輕易的填平這精心挖掘的壕溝，否則局勢將會呈現一邊倒。
    簌簌簌！
    聞言，不待其餘的將校們高聲下令，早已眼睛通紅，迫不及待的弓弩手們便是毫不猶豫的鬆開了手中的弓弦，目送著閃爍著寒芒的箭矢往城外麵色猙獰的降軍射去。
    ...
    ...
    "兄弟們，動作快點！"
    "官兵火炮笨重，奈何不了我等！"
    硝煙彌漫的正麵戰場，一名瞧上去似是領頭的降軍將校匍匐在由幾具屍首臨時搭建的"掩體"後，歇斯底裏的朝著身旁不斷搬運碎石夯土的降軍們呼喝道，其腦後粗短的"金錢鼠尾"也隨之不斷抖動，顯得極其滑稽。
    "老大說得對，別害怕！"
    "那些火炮就是個嚇唬人的鐵疙瘩，幾輪齊射下來就得冷卻降溫，否則就得炸膛，不用管他！"
    聞言，神色早已癲狂扭曲的"降軍們"也是齊聲厲嗬，並不自覺加快了手中的動作，全然不顧頭頂傾斜而下的箭雨。
    城頭上的箭矢射程有限，而火炮調整起來又極其笨重，故此別看周圍塵土飛揚，硝煙彌漫，但他們眼下的處境實則十分安全。
    就這樣，鳳凰城外原本縱橫交錯的壕溝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填平充實，城頭上的將校們見狀雖是心有不甘，卻也隻能咬牙切齒，束手無策。
    ...
    ...
    "不錯，範先生果然有先見之明。"
    "倒是本汗小覷了這些奴才們。"
    距離鳳凰城約莫兩裏的一處緩坡上，女真老酋努爾哈赤縱馬而來，波瀾不驚的臉龐上在不知不覺間便湧現了一抹滿意之色，並引得身後的將校們點頭不已。
    知己知彼，方才能夠百戰百勝，漢人的這句古話果然有些道理。
    如若隻是衡量場中那些降軍臨危不亂，迎著頭頂的炮火，不斷搬運碎石夯土的表現，恐怕比他們國內最為悍勇的八旗勇士們還要出色許多。
    畢竟，唯有曾經在明國投身從軍的"降軍們"方才最清楚那些火炮的弱點，以及射擊頻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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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汗謬讚了，殺雞焉用牛刀。"
    "汗國的勇士們，自有用武之地。"
    麵對著努爾哈赤的讚許，竭力在戰馬上保持平衡的範文程也是趕忙躬了躬身，而其口中謙虛的言論也是讓一眾桀驁不馴的將校們心中舒服了許多。
    這個漢人奴才，說話還怪好聽的。
    "隻可惜城中沒有內應，能夠為我所用呐。"盡管對於場中降軍們的表現十分滿意，但努爾哈赤的臉頰上仍是流露出一抹惋惜之色。
    這要是放在前些年，似眼前這等年久失修的邊陲小城，他何須如此"嚴陣以待"，隻需派遣國內勇士虛張聲勢的嚇唬一番，便可在城中內應的"裏應外合"之下，兵不血刃的逼迫守將棄城而降。
    "大汗，明國有一句話叫好事多磨。"
    "如今這鳳凰城戒備森嚴，卻也可從側麵證明其城中儲存著大量的糧草輜重，明國的君臣絕不會坐視其陷入重圍而無動於衷。"
    "此戰，我大金已然立於不敗之地！"像是猜到了努爾哈赤心中所想，呼吸急促不已的範文程趕忙打起了圓場。
    "哈哈哈，說得對！"
    聞聽此話，努爾哈赤頓時獰笑不已，並朝著身旁的將校們點了點頭，示意緩坡下的大軍做好準備。
    就在剛剛他們說話的功夫，鳳凰城外縱橫交錯的壕溝，已然快被那些降軍們填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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