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清河如何？"
    不知過了多久，正當兵部尚書王在晉等重臣心情沉重，暗恨機會難得，卻又無可奈何的時候，一道清冷的聲音猛然在其耳畔旁炸響。
    下意識的抬頭望去，隻見得麵容冷峻的年輕天子表情嚴肅，眉眼間滿是堅決，瞧不出半點沮喪和失望。
    "清河？"
    此話一出，暖閣中頓時嘩然一片，包括內閣首輔方從哲在內的朝臣們再也沉不住氣，紛紛下意識自座位上起身，圍繞在中間的桌案上，仔細在輿圖上尋找"清河"所在的位置。
    萬曆四十六年四月，野心勃勃的努爾哈赤趁著蒙古各部於撫順展開"互市"的時候，派人秘密偽裝成商賈混入城中，並最終裏應外合，拿下了這座遼東重鎮，掀開了遼東戰火的序幕。
    消息傳回京師，萬曆皇帝震怒，第一時間下旨向遼東調兵遣將，但因九邊軍鎮廢弛的緣故，短時間內難以籌措到足夠的兵力，隻能將防守重心放在了直麵赫圖阿拉的薩爾滸城一帶，轉而忽略了位於群山峻嶺之間的關隘要塞。
    就這樣，被四山環繞，扼守女真建奴進入遼東腹地的清河城淪為了努爾哈赤的下一個目標。
    彼時的清河城由遼東副總兵將鄒儲賢親自坐鎮，城中兵力算上輸送物資的民夫青壯約有一萬餘人，且有鴉鶻關作為屏障。
    為了能夠挫敗建州女真的陰謀和野心，彼時的遼東經略楊鎬鑒於清河城易守難攻的地勢，早就提前向鄒儲賢下達了作戰命令假若建奴來犯，應當於城外山徑小路設伏，萬萬不可困守孤城，坐以待斃。
    但不知何故，當鄒儲賢聽聞建州女真兵臨鴉鶻關之後，卻是完全更改了經略楊鎬的作戰策略，下令關閉城門，據城而守。
    仗著城頭上犀利的炮火以及巨石滾木，城中的將士們成功擋住了女真人的攻勢，逼迫女真人改強攻為"圍城"，並且命降將李永芳前往城下招降。
    盡管敵眾我寡，但清河城中的將士們依舊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李永芳的招降，並且再一次擋住了女真人的攻勢。
    就當局勢眼瞅著要陷入僵局的時候，女真老酋努爾哈赤突然下令更改作戰策略，以板車和皮甲作為掩護，趁著夜幕降臨，開始挖掘城牆，並最終導致清河城東北角的城牆陷落，女真建奴趁亂登城。
    經過一晝夜的廝殺，女真建奴最終破城而入，副總兵鄒儲賢奮戰至力竭，最終以身殉國，城內的將士們也盡皆奮起抵擋，無一人投降。
    可以說，清河城雖是最終被女真攻克，但城中將士們英勇無畏的表現，卻是給予了努爾哈赤極大的震撼，甚至令其惶惶不可終日。
    "清河城位於群山峻嶺之間，易守難攻，實為扼守赫圖阿拉的咽喉要塞。"
    就在朱由校內心想入非非的時候，兵部尚書王在晉激動的聲音便在暖閣中幽然響起，其目光中充斥著溢於言表的激動和興奮。
    "王本兵，"聞聽此話，首輔方從哲眉頭頓時一皺，似是想到了什麽，轉而有些猶豫的說道"這清河城距離沈陽三百裏不止，縱使遼東精銳齊出，一路上輕車簡行，恐怕也難以瞞過女真人的眼睛吧。"
    呼。
    像是一陣狂風掠過，暖閣中的朝臣們盡皆變了臉色，就連兵部尚書王在晉也是雙拳緊握，呼吸沉重。
    作為主管天下兵馬大權的兵部尚書，他對於遼東戰場的了解，遠比首輔方從哲要更加透徹。
    事實上，這地勢險峻的清河城不僅距離沈陽城三百裏之遙，東南方向百裏便是曾經被朝廷倚為屏障，後被女真人占據的"寬甸六堡"。
    以女真人那無與倫比的機動能力，即便後知後覺，也能夠及時趕回清河城駐守。
    "戰場瞬息萬變，諸位卿家連這點膽識都沒有嗎？"
    眼見得剛剛還躍躍欲試的朝臣們再度偃旗息鼓，案牘後的朱由校便是冷哼一聲，轉而有些不滿的訓斥道。
    假若大明擁有絕對必勝的把握，何至於讓建州女真如此囂張跋扈，早就一路橫推到赫圖阿拉了。
    "陛下所言甚是。"
    "事到臨頭須放膽，如今建奴傾巢而出，兵臨鳳凰城，並覬覦海州衛，即便後知後覺，也難及時回援！"
    "更何況鴉鶻關早在去年夏天的時候，便重新回到了我大明之手！"
    短暫的沉默過後，乾清宮暖閣的僵局便被打破，引得遲疑不定的朝臣們均是輕輕頷首，就連案牘後的朱由校也忍不住向其投去了欣慰的眼神。
    原因無他，說話之人並非是朝中"主戰派"代表的兵部尚書王在晉，而是一向作為"保守派"的內閣次輔劉一璟。
    "事到臨頭須放膽！"
    "猶豫不決，乃是兵家大忌。"
    "遼東經略抽調舍近求遠，抽調廣寧和西平堡的官兵們馳援海州衛，或許便是存著趁機深入女真腹地的深意！"
    像是得到了鼓舞，次輔劉一璟在諸多老臣詫異眼神的注視下，竟是不自覺起身，麵朝著遼東方向呼喝道，與其往日成熟穩重的形象大相徑庭。
    "閣老所言，與朕不謀而合。"
    "如今建奴傾巢而出，深入海州腹地，我遼東精銳剛好趁機犁庭掃穴，收複失地！"
    快刀斬亂麻！
    不待暖閣中的其餘朝臣們有所反應，案牘後的朱由校便是徑自起身，乾綱獨斷的呼喝道，清冷的聲音中充斥著不容拒絕的味道。
    "陛下英明。"見狀，兵部尚書王在晉趕忙躬身應是，迫不及待的附和道。
    兵者，詭道也。
    兩軍打仗本就是需要通過戰場上的局勢，審時度勢，不斷變換作戰策略，而並非簡單幹脆的玄武門對砍。
    在他看來，天子出其不意，選擇主動向女真出兵的法子，極有可能收獲意想不到的效果。
    假若地勢險峻的清河城重回大明，那麽女真建奴的防線將再度收縮，繼而防止朝廷"犁庭掃穴"。
    "臣等遵.."
    見朱由校的態度堅決，刑部尚書朱國祚等老臣雖是仍心有疑慮，卻也隻能躬身應是，暗中盼望此役能夠像想象中順利。
    隻是還未等整齊劃一的呼喝聲響起，身後的乾清宮便是猛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呼喝聲更是讓他們猛然將湧至喉嚨處的話語重新咽了回去，轉而如臨大敵的看向身後。
    "陛下，遼東八百裏加急！"
    "遼東急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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