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能臣良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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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家整飭薊鎮可還順利?\"
不知過了多久,天子清冷的聲音悠悠響起,惹得暖閣中的武將神情一肅,不約而同的看向為首的盧象升。
雖然天子此前是讓盧象升和在西南立有大功的洪承疇共同整飭薊鎮,但不知曉是不是早先得到了天子的授意,亦或者誌不在此,政治經驗相對成熟的洪承疇對薊鎮整飭並不上心,隻是負責與戶部和兵部洽談對接,而具體的整飭措施卻是由盧象升一聲操辦。
此次回京述職,天子也是將洪承疇忘於腦後,以至於軍中不可避免的產生了些許謠言,懷疑洪承疇是否已經\"失寵\"。
\"回稟陛下,仰仗於諸位將軍齊心協力,軍中頑疾大多被肅清,吃空餉的占役也被清退,軍中士卒麵容煥然一新。\"
在朱由校的審視下,盧象升拱手回應,眼眸深處也隨之湧現一抹感激。
若不是得到了天子的大力支持,就憑他這\"兵部郎中\"的身份,軍中的那些兵痞子,尤其是世襲罔替的將校們,有的是辦法搪塞他這位\"外來戶\"。
自戚少保之後,朝廷屢次試圖整飭薊鎮,最後盡皆落了一個不了了之的下場,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這些兵痞子從中推波助瀾。
\"如此甚好,\"滿意的點了點頭之後,朱由校猛然改變話題,神情冷峻的詢問道\"卿家如何看待遼鎮建奴以及各自為戰的蒙古韃子?\"
盡管遼東戰場緊張的局勢已是得到了極大程度的緩解,號稱\"百戰百勝\"的努爾哈赤也接連折戟沉沙,但後世史書上的種種仍像是一顆巨石,牢牢壓在他的心頭之上,讓他喘不過氣。
他心中隱隱有種直覺,困獸猶鬥的努爾哈赤必然不甘心在赫圖阿拉敗亡,其必會鋌而走險,像原本曆史上那樣,舍棄重兵把守的河西走廊,轉而突襲朝廷京師,化被動為主動。
\"建奴不事生產,糧草輜重皆靠戰爭掠奪,隻要朝廷在遼東站穩腳跟,便可憑借龐大的國力,逐步蠶食瓦解其勢力,最終令其不戰而潰。\"聽了天子的\"考究\"之後,盧象升便是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小心翼翼的斟酌著言辭。
畢竟他雖是簡在帝心,但也猜不到眼前這武德充沛的天子是否會滿意這等\"徐徐圖之\"的保守法子。
\"蒙古諸部呢?\"
\"建奴和蒙古,是否有再度傾巢而出的可能?\"
不置可否的點頭之後,天子清冷的聲音再度響起。
\"蒙古諸部,經過兩百餘年的內訌攻訐,如今已是一片散沙,甚至被那建奴騎到了頭上..\"蒙古韃子與朝廷對峙了兩百餘年的時間,哪怕如今勢力大不如前,但暖閣中的氣氛仍是為之肅穆了許多。
\"至於能否傾巢而出,臣覺得..\"
提及此事,盧象升隻覺腦海中閃過一道電光,隨即不敢置信的看向案牘後的天子,身軀為之輕輕顫抖。
哪怕時隔多日,但他仍是清楚記得,昔日他趕赴薊鎮走馬上任之前,天子那番意有所指的言論。
莫非天子口中的\"傾巢而出\",並非指的是在遼東困獸猶鬥,而是像昔日的蒙古俺答汗一樣兵臨北京城外?
庚戌之變雖然已經過去了七十餘年,但彼時京師全城戒嚴,任由蒙古騎兵予取予奪的\"恥辱局麵\"仍是被史書上完整記載,並傳承至今。
可以說,讓朝野震動不已的\"庚戌之變\"不僅直接促成了戚少保整飭薊鎮,還為日後的\"隆慶和議\"奠定了夯實的基礎。
從太祖朱元璋開始,死而不僵的蒙古韃子便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如今蒙古大汗林丹巴圖爾的察哈爾部勢弱,不斷率眾西遷,而漠南草原上的蒙古諸部皆以女真建奴為首。
假若那女真老酋真的喪心病狂,待到雨雪封山之際,領著麾下八旗和蒙古騎兵翻越燕山山脈,未嚐不能順利抵達薊鎮關外。
盧象升越想越是可能,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凝重肅殺,心中生出了一絲緊迫之感。
以薊鎮現有的兵力,可不足以抵擋傾巢而出的建奴和女真諸部。
見眼前的肱骨之臣似是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案牘後的朱由校輕輕頷首,並隨手自如小山堆的奏本中抽出一封特意被他標注的奏本,交予盧象升翻閱。
\"遼東經略上奏,建奴在遼南兵敗之後窮兵黷武,大有向遼沈增兵的跡象。\"
\"熊卿家懷疑,建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目的乃是靠近蒙古的鐵嶺和開原等地。\"
果不其然!
雙手畢恭畢敬的將奏本交還,盧象升臉上的神情卻愈發迫切,這鐵嶺和開原作為遼東重鎮,其建立的初衷便是為了隔絕塞外的蒙古韃子。
自正德年間開始,隨著蒙古大汗的勢力不斷衰弱,靠近鐵嶺和開原等鎮的領土已是歸屬於科爾沁部。
眾所周知,那科爾沁部可是女真建奴的鐵杆死忠。
\"建奴在遼南遭受重創,清河城又被朝廷複土,料想其短時間內不敢輕舉妄動。\"
\"卿家應抓緊時間,盡快整飭薊鎮,補充兵力,斷然不能給那建奴可乘之機。\"
輕輕敲擊著身前桌案,朱由校眼神火熱的直視眼前這年紀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重臣,低沉的話語中滿是深意。
依著他瑣碎的曆史記憶,皇太極千裏突襲,取得\"己巳之變\"勝利,第一次兵臨北京城外的時候,便是選擇在了深秋十月,遼東即將大雪封山之際。
眼下尚未入伏,即便那努爾哈赤喪心病狂,朝廷應當至少還有半年以上的時間準備,否則未能建奴大軍兵臨薊鎮關外,沈陽城中的遼東虎賁便已經率先犁庭掃穴,踏平赫圖阿拉了。
\"臣必當肝腦塗地。\"
聞聽此話,盧象升起身鄭重應是,其身後的武將們雖然仍是有些雲裏霧裏,但也能感受到天子對於薊鎮的重視,同樣是表情嚴肅的躬身應是。
為將者,不怕上陣廝殺,馬革裹屍;他們最怕的,便是像之前那般蹉跎時光,任由凜冽的冷風和沙子磨平了歲月的棱角,卻始終一事無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