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三家分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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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哀牢山腳下,殘陽如血。
    殘存著燥熱氣息的山風越過峽穀,卷起沉睡多時的黃塵發出嗚咽般的聲響,令正在羊腸小道上趕路的農夫獵人們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這個時節的哀牢山,可是經常有野獸出沒。
    但不同於行色匆匆的農夫獵人,材魁梧的阿迷州土司普此刻正逆著頭頂的烈陽,名聲麵無表情的站在一塊突出的岩石上,眺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群山,粗短的手指不自覺的摩挲著腰間的佩刀。
    \"族長,貴客到了。\"不知過了多久,一道摻雜著敬畏和激動的聲音幽幽響起,將普名聲自失神的狀態中拉回到現實之中,臉上的神情也恢複了往日的堅毅狠辣。
    為了共商大事,他於三日前傳書王弄山土司沙源,相約在此碰麵。
    在幾名心腹的簇擁下,普名聲沿著隱蔽的山徑來到一處天然形成的石洞前,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掩,若非熟悉地形之人,絕難發現。
    邁步進入石洞,年過五旬的王弄山土司沙源此刻正麵無表情的坐於左側,其被歲月刻滿溝壑的臉頰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陰沉,其身後還站著與他麵容有三分相似的次子沙定洲。
    \"使者還是沒有消息?\"簡單的寒暄了幾句之後,自覺坐在右側的普名聲剛便迫不及待地問道,尖銳的聲音在幽靜的石洞中回蕩。
    為了方便統籌全局,他在昆明府城待了兩日,便匆匆返回自己的領地,隻留下幾名心腹繼續在昆明府打探消息;而眼前的沙源則是比他晚一日離開昆明府城。
    聞聽此話,沙源渾濁的眸子中先是湧現一抹熾熱的精光,隨後又消失不見,不辨喜怒的搖頭道\"整整七日了,一直石沉大海。\"
    被他留在昆明府城的\"使者\"可是跟隨他多年的心腹,斷然不會出現\"改換門庭\"的戲碼,故此這突然失聯的情況便顯得撲朔迷離了。
    難道是官府那邊先下手為強?可官府怎麽敢主動與他們這些擁兵自重的土司撕破臉皮?
    沉悶的點了點頭,普名聲拿起身旁桌案上的美酒將其一飲而盡,眼眸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我的人在失聯之前,曾送回消息,說是那黔國公府大門緊閉,周圍戒備森嚴...\"
    咕嚕。
    吞咽了一口唾沫,一直沉默不語的沙定洲突然向前傾身,,滿臉亢奮的揮舞著手臂\"阿爸,普大哥,沐昌柞肯定已經死了!昆明城中的那些漢人怕消息走漏引起動蕩,所以才封鎖消息,扣押我們的使者!\"
    自古以來,每逢帝王薨逝或者權力交接,中樞朝廷為了保障平穩過渡,都會采取\"秘而不宣\"的方式,直至確保一切隱患均被肅清之後,方才會對外公布於眾。
    而眼下這等情況,怎麽瞧都像是那黔國公府\"做賊心虛\",主動封鎖消息,並且扣押了他們兩家土司的使者。
    畢竟那昆明府雖是魚龍混雜,但終究是漢人的地盤,尤其是被那黔國公府把持兩百年之久,想要在不知不覺間封鎖消息,實在是再簡單不過。
    \"有點道理,\"普名聲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發出沉悶的聲響\"但我隻怕是那沐昌柞故技重施呐,畢竟我記得萬曆三十七年,沐昌柞也曾下令封閉府邸,儼然一副不久於人世的樣子。\"
    \"可最後呢?\"
    \"倒黴的還是咱們土司!\"
    提及當年的一樁舊事,原本氣氛有些劍拔弩張的山洞內頓時變得落針可聞,沙源那飽經歲月滄桑的老臉肉眼可見的漲紅起來,身軀也是微微顫抖著。
    萬曆三十七年,彼時的黔國公沐叡因作戰不利被革去了爵位,但朝廷卻沒有按照慣例,讓沐叡的長子沐啟元襲爵,惹得雲南百姓人心惶惶,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層出不窮。
    一時間,傳承了兩百餘年的\"黔國公\"就好似那昨日黃花,即將淪為曆史長河中的過客。
    值此風雨飄搖之際,已經卸任的老國公沐昌柞非但沒有據理力爭,為其長孫沐啟元請爵,反倒是關門謝客,並不斷邀請雲南的名醫前往府中診治。
    前後不過十餘天的功夫,雲南的大街小巷之中便傳遍了沐昌柞急火攻心,已然病入膏肓的消息。
    當得知威名赫赫的沐昌柞病重,其子沐叡也被罷黜爵位,押往南京監管之後,對朝廷早有不滿的武定土司迅速起兵叛亂,想要趁機擴大族中領土,卻不曾想正中沐昌柞下懷。
    仗著手中\"征南將軍\"的虎符,沐昌柞配合當時的雲南巡撫,果斷調集衛所官兵,僅用了十餘天的功夫,便將犯上作亂的武定土司鎮壓。
    通過此事,沐昌柞再一次證明了自己的價值,以及黔國公府這塊\"招牌\"在雲南的意義,並借此\"拿回\"了黔國公的爵位。
    而他沙源,便是因為在第一時間響應沐昌柞的\"號召\",主動率領族中狼兵平亂,方才在事後得到了沐昌柞的信任,並且坐穩了王弄山土司的位置。
    如若說當年那場\"叛亂\"最大的獲益者是成功拿回了黔國公爵位的沐昌柞,那他沙源便是僅次於沐昌柞的受益者。
    如今十餘年的時間彈指一揮間,誰敢保證那陰險狡詐的沐昌柞這一次是不是在\"故技重施\",為他那不成器的孫子鋪路?
    想到這裏,石洞內的氣氛更加壓抑,普名聲和沙源這兩位擁兵自重的土司沉默不語,似是在心中權衡著利弊;唯有麵容輕浮的沙定洲湧動著不甘心的神色。
    事到臨頭須放膽。
    這都什麽時候了,官府都敢先下手為強,主動扣押他們土司的使者了,自己的阿爸和普名聲還在究竟在猶豫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