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幽州菌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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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康五十二年春分,居庸關北三十裏的草原上,巴特爾的馬隊最先嗅到了死亡的氣息。他俯身抓起一把融雪,指縫間滲出的不是清水,而是帶著鐵鏽味的紫黑色液體。更可怕的是,被雪水浸潤的草根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露出蜂窩狀的孔洞 —— 三年前黑雪留下的井字紋壞死區,竟在凍土融化後卷土重來。
    "阿爸!" 小兒子扯著他的皮袍,指向遠處的烽火台。二十裏外,大康邊軍的旗幟正在翻卷,甲胄上的寒光與匈奴騎兵的彎刀交相輝映。慎思堂的商隊昨夜剛經過草場,篝火旁飄來的謠言像毒草般瘋長:"農耕人挖斷地脈,凍土才會融化!"
    巴特爾握緊腰間的狼首骨刀,刀鞘上的山雀紋是去年與大康邊將換的 —— 那是菌盟和解時的信物。可此刻,他的坐騎 "青騅" 突然打了個響鼻,前蹄重重踏在壞死的草場上,草皮裂開的瞬間,竟有紫黑色孢子如煙霧般騰起,鑽進馬的鼻孔。
    "青騅!" 巴特爾驚呼。戰馬的瞳孔瞬間泛紫,仰天長嘯著衝向邊軍的方向,鐵蹄濺起的雪塊打在邊軍的盾牌上,發出悶響。一支羽箭破空而來,擦著巴特爾的耳際釘進身後的老榆樹幹 —— 箭尾的山雀紋,正是大康邊軍的標記。
    總社的凍土實驗室裏,王遠的青銅鑿子正敲開一塊泛黃的猛獁象腿骨。骨縫中滲出的冰渣在培養皿裏融化,顯露出一簇銀白色菌絲,像極了匈奴老薩滿所說的 "雪狼的胡須"。
    "雙螺旋結構!" 他的檢測鏡發出蜂鳴,"看這裏," 他指著顯微鏡,"一條鏈是耐冷的 α 角蛋白,和雪狼的皮毛基因同源;另一條鏈是脂肪代謝酶,能分解凍土中的有機物產熱。" 菌絲在  40c的環境中舒展,尖端卻泛起微微的紅光,"這是冰火菌 —— 既能紮根極寒,又能當微型火爐。"
    實驗室的木門被撞開,虎娃抱著一卷《水經注》衝進來,發梢沾著長城的雪:"邊軍和匈奴在狼牙關對峙,孢子擴散速度比預估快三倍!" 他展開地圖,手指戳在長城的磚縫處,"這些夯土用了唐代的 " 三合土 ",縫隙裏填的是馬糞、糯米漿 —— 正好給孢子當溫床。"
    王遠將冰火菌液裝進牛角瓶,瓶身刻著匈奴的狼圖騰:"給我三車猛獁骨粉,菌劑需要載體。" 虎娃眼睛一亮,抓起桌上的熒光菌絲:"我去城磚廠!用矽酸鹽陶土燒菌燈,讓牆頭的浮雕會 " 說話 "。"
    三日後的狼牙關,月光像銀霜般鋪在長城上。巴特爾勒住狂躁的青騅,抬頭時卻愣住了 —— 牆頭的磚縫裏,正滲出幽藍的光。
    "那是... 菌燈?" 他翻身下馬,湊近觀察。城磚上的浮雕是山雀與戰馬,山雀銜著稻穗,戰馬踩著狼首,兩者的喙與蹄正共同托著一段菌絲。當月光漫過磚麵,熒光突然變得熾烈,在草原上投下巨大的影子:左邊是農夫扶犁,右邊是牧人套馬,中間的菌絲像紐帶般將兩者連在一起。
    "山雀護田,蒼狼守疆 ——" 蒼老的聲音從城樓上飄下。匈奴可汗扶著垛口,手中的銀碗盛著混合菌劑甜水菌的淡綠與雪狼菌的銀白在碗中交融),"菌脈相通,胡漢一家。" 大康邊將秦烈緊隨其後,腰間的山雀玉佩閃著微光:"今日共澆界碑,往後草場同牧,積雪共融。"
    菌劑順著界碑的刻痕流淌,紫黑色的孢子在接觸菌液的瞬間發出 "滋啦" 聲,像被火灼燒的蟲豸。牧民們放下彎刀,邊軍收起長弓,有人捧來馬奶酒,有人遞上小米餅,在菌燈的光影裏碰杯。巴特爾摸了摸青騅的額頭,馬的紫瞳正在消退,鼻息間呼出的白氣裏,竟飄著淡淡的菌香。
    王遠蹲在界碑旁,用銀管收集菌劑與孢子的反應樣本。檢測鏡的屏幕上,冰火菌的雙螺旋鏈正在高速旋轉:藍色的耐冷鏈像冰棱般刺入孢子的外殼,紅色的產熱鏈則釋放出微小的熱流,將孢子的蛋白質結構瞬間瓦解。
    "看這個," 他指著屏幕上的紫斑,"孢子的基因鏈裏嵌著一串時間碼。" 虎娃湊過來看,數字竟與未來實驗室的成立日期完全吻合,"慎思堂早就在凍土下埋了 " 定時炸彈 "—— 他們知道全球變暖會讓猛獁墓解凍。"
    "那界碑的菌劑..." 巴特爾的聲音突然緊張。他指向界碑底部,那裏有一滴菌液正泛著不自然的紫,"我阿爸說,這是 " 毒雪 " 的顏色。"
    王遠的鑷子微微一顫。他提取那滴菌液,檢測鏡的警報聲驟然響起:"雪狼菌的基因被插入了一段啟動子 —— 當溫度超過 5c,它會激活攻擊性蛋白。" 他抬頭望向草原,春風正卷著融雪的氣息掠過界碑,"慎思堂沒打算讓菌盟長久。"
    子夜,長城的菌燈依然亮著。巴特爾坐在界碑旁,用狼骨刀刻下新的圖騰:山雀的翅膀裏藏著狼的獠牙,戰馬的馬蹄下踩著稻穗。秦烈走過來,遞給他一塊烤餅:"我阿爺說,當年修長城不是為了隔人,是為了護著兩邊的人好好活。"
    "我們匈奴的古歌裏也唱," 巴特爾咬了口餅,小米的甜混著馬奶的香,"狼和鹿在同一個泉眼喝水,草原才會綠。" 他指著菌燈的光影,"這燈比城牆結實 —— 照見的是人心。"
    王遠站在烽火台上,望著菌牆在月光下泛著藍紅交織的光。冰火菌的熱流正在磚縫裏遊走,將凍土重新凝結成堅冰,同時分解著殘留的孢子。虎娃抱著陶製的菌燈模具,輕聲道:"等天暖了,我要在每個垛口都裝這種燈。春天來的時候,山雀和戰馬的影子會鋪滿草原。"
    遠處,匈奴的馬頭琴與大康的羌笛同時響起。王遠摸了摸胸前的門禁卡,卡麵的溫度突然升高 —— 那是黃河流域的地脈在共振。他望向南方,那裏的凍土下,另一場更劇烈的孢子風暴正在醞釀。但此刻,長城上的菌燈依然亮著,像一串永不熄滅的星子,照著胡漢百姓的笑臉,照著牧耕共守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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