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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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還未穿透雲層,蘇煙就被奶娘從溫暖的被窩裏輕輕喚醒。
    屋內炭火將熄未熄,殘留的暖意與窗外滲入的寒氣交織在一起,讓蘇煙不自覺地往錦被裏縮了縮。
    “我的小姐,今日您得去報國寺給大小姐上香了。”奶娘溫厚的聲音在帳幔外響起,手上卻已經利落地掀開了繡著並蒂蓮的錦被。一陣冷風鑽入,蘇煙立刻蜷縮成一團,像隻被驚擾的貓兒。
    “奶娘,這也太早了吧...”蘇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聲音裏帶著濃濃的睡意,“我是我娘的寶貝女兒,要是我沒睡好,我娘泉下有知肯定也不會高興的。”
    “我的祖宗呀。”奶娘一邊麻利地掛起床帳,一邊念叨著,“每年上香您都這麽說。去年您說下雨天不宜出門,前年說頭疼,大前年...”她雖是責怪的詞,但語氣裏滿是寵溺,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慢,已經將熏好的衣裙捧了過來。
    蘇煙知道躲不過,隻得認命地起身。奶娘伺候她穿上月白色的中衣,又套上一件淡青色的交領襦裙,腰間係著一條繡有暗紋的銀白色腰帶。這是她特意為祭奠準備的素淨裝扮,既不張揚,又不失氣度。
    梳妝時,奶娘為她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隻用一支白玉簪子固定。銅鏡中的女子眉目如畫,卻帶著幾分倦意。
    蘇煙望著鏡中的自己,恍惚間又想起那個已經逝去的靈魂——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會有種奇異的感覺,仿佛自己正在替另一個生命延續著某種未盡的緣分。
    “小姐,先用些早點吧。”奶娘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桌上已經擺好了幾樣清淡的小菜和一碗熱騰騰的米粥。蘇煙匆匆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準備出門。
    奶娘卻突然出聲:“小姐,要不要叫上王爺?您和王爺已成婚,是否帶上王爺讓大小姐見上一見?”
    蘇煙手上動作一頓,心頭掠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她和辰王不過是各取所需的合作關係,待到約定時間一到,自會分道揚鑣。想到這裏,她故作輕鬆地笑了笑:“不了,王爺有他的事情要忙。”說完便轉身朝後門方向走去。
    臨行前,蘇煙特意交代院中丫鬟:“我去報國寺上香,還要在寺中住一晚。你去告訴王爺一聲,免得他...免得府上擔心。”她本想說“免得他擔心”,話到嘴邊又改了口。
    丫鬟領命後便朝辰王的住所走去,恰巧在回廊處遇見了王府總管王伯。得知王妃要去報國寺祭奠亡母,王伯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立刻轉身去尋自家王爺。
    此時辰王剛結束晨練,正在庭院中擦拭額頭的汗水。他穿著一件單薄的黑色勁裝,勾勒出挺拔的身姿。從側麵看,他輪廓分明的側臉顯得格外俊朗。
    “王爺,”王伯小跑過來,臉上堆著笑,“王妃出門了。”
    辰王皺了皺眉,將汗巾遞給一旁的侍從:“本王好像從來沒有下令,王妃不能單獨出門吧?”
    “老奴不是這個意思。”王伯連忙解釋,眼角皺紋裏藏著幾分狡黠,“老奴是想,您或許該陪王妃一同前往。王妃是去報國寺給她亡母上香,還要在寺中住一宿呢。”
    辰王擦拭長劍的手微微一頓。成婚後,蘇煙從未向他提起過亡母的事。他本想立即追去,轉念又想,或許她還沒準備好讓他介入這段私密的回憶。
    她既未與自己言說,想來是時機尚未成熟。念及女子與母親間總有體己話要說,他若貿然同行,反添幾分唐突。
    他向來不是性急之人,權且將這樁心思收進袖底。這世間風物他皆可等,等一場江南煙雨,等一季陌上花開,更等她卸下心防的那日 —— 待她笑意盈盈牽起他的手,心甘情願引他踏入那處藏著她半生心門。
    “王伯。”辰王將長劍歸鞘,聲音低沉,“去找霄雲,讓他暗中保護王妃。”
    王伯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還是恭敬應下:“是,王爺。老奴這就去辦。”
    與此同時,蘇煙的馬車已經駛出城門,沿著官道向報國寺方向行進。
    此時的郊外還帶著幾分寒意,蘇煙掀開車簾,冰冷的晨風拂過麵頰。
    “小姐,當心著涼。”奶娘關切地遞上一件披風。
    蘇煙接過披風,卻沒有立即披上,而是望著窗外飛逝的景色出神。
    她來到這個世界已經12年了,從最初的惶恐不安到現在的遊刃有餘,卻始終感覺無法完全融入這個身份。每年的祭奠日,這種感覺尤為強烈。
    “奶娘。”蘇煙突然開口,“我娘...是個什麽樣的人?”
    奶娘愣了一下,隨即眼中浮現追憶之色:“大小姐啊...她是個極溫柔的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其寫得一手好字,當年...”說到這裏,奶娘突然住了口,像是觸及了什麽不該提的往事。
    蘇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些年來,她從隻言片語中拚湊出原主母親的形象,一個才情出眾卻紅顏薄命的女子。至於更多細節,奶娘始終不曾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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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時分,馬車終於抵達報國寺。這座千年古刹坐落在半山腰上,朱紅的山門在陽光下格外醒目。
    寺前石階上落著幾片早開的梅花,被來往香客踩出淡淡的粉色痕跡。
    奶娘提前通知了寺裏準備齋飯,蘇煙下車後便直接去了齋堂。報國寺的素齋遠近聞名,簡單的豆腐、青菜經過僧人巧手烹製,竟比葷腥還要鮮美。
    蘇煙安靜地用著齋飯,耳邊是僧人們誦經的梵音,心境也隨之平和下來。
    用罷齋飯,奶娘去捐香油錢,蘇煙則獨自前往供奉原主母親牌位的偏殿。殿內燭光搖曳,檀香繚繞。她跪在蒲團上,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
    “娘,女兒來看您了。”蘇煙輕聲說道,聲音在空蕩的殿內顯得格外清晰。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靜靜地跪著,看著青煙嫋嫋上升,最後消失在殿梁之間。
    “女施主,您來了。”
    一個蒼老卻渾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蘇煙回頭,看見方丈大師正站在殿門口。
    老和尚須眉皆白,臉上的皺紋如同古樹的年輪,卻有一雙清澈如孩童般的眼睛。
    蘇煙起身行禮:“大師好久不見。”
    方丈微微一笑:“老規矩,陪老衲下一局如何?”
    蘇煙眼睛一亮,隨即又故作苦惱地皺眉:“可以,但是您得讓我幾顆子。”
    方丈搖頭失笑,寬大的僧袖在風中輕輕擺動:“棋局如人生,讓子便失了真意。”說完轉身向殿外走去。
    蘇煙連忙跟上,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寺院後山的涼亭。
    亭中石桌上早已擺好棋盤,旁邊的小爐上煮著清茶,顯然方丈早有準備。蘇煙在石凳上坐下,指尖輕觸冰涼的棋子。
    “每年我都輸,您覺得有意思嗎?”蘇煙半開玩笑地問。
    方丈執白子在手:“您我皆是有緣人,我們之間不在於輸贏。”
    蘇煙看著方丈手中的三顆白子,突然改變了主意:“算了,老規矩,不用讓我。”說完便執黑先行,在棋盤右上角落下一子。
    棋局漸酣,亭外不知何時飄起了細雨。雨絲落在石階上,發出細微的沙沙聲。蘇煙全神貫注地盯著棋盤,時而蹙眉,時而展顏。方丈則始終麵帶微笑,每一子都落得從容不迫。
    兩個時辰後,棋局終以方丈險勝告終。
    “承讓。”方丈雙手合十。
    蘇煙撇撇嘴:“放心,我不問您為什麽。”
    方丈卻沒有像往年一樣就此別過,而是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施主,既來之則安之。既然來了,她就是你,你就是她。”
    蘇煙心頭一震,手中的棋子差點掉落,問了心中深埋的疑問,這個秘密連奶娘都不知道:“我...因何而來?”
    方丈望向亭外,一株老梅在雨中搖曳,幾片花瓣隨風飄落:“花為何落?是風的強求,還是樹的不挽留?你若困於"因何",便如花瓣逐水,看似漂泊,實則忘了自己本可化作春泥。”
    蘇煙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那片花瓣最終落在青石板上,被雨水浸透,漸漸與泥土融為一體。
    方丈繼續道:“雲從何處來?風往何處去?當你不再問"為何",便看見來時的路,早與歸處相逢。”說完,老和尚起身離去,寬大的僧袍在雨中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回廊拐角。
    蘇煙獨自坐在亭中,望著雨幕出神。方丈的話像一粒石子投入她平靜的心湖,激起層層漣漪。這麽多年來,她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感受到,或許她與這個世界的聯係,遠比想象中要深刻得多。
    雨越下越大,遠處傳來隱約的鍾聲。蘇煙伸手接住幾滴雨水,冰涼的感覺讓她清醒了幾分。她忽然想起初來那日的惶恐,像枚被狂風卷來的落葉,在異世的土壤上輾轉難安,想起奶娘提起母親時閃爍的目光,想起方丈說的“既來之則安之”...
    也許,是時候放下那些無謂的執念,她要做的就是真正接受這個身份。蘇煙站起身,撐開油紙傘走入雨中。傘麵上繪著幾枝墨梅,在雨水的浸潤下顯得格外鮮活。竟似將心頭的褶皺一一熨平,她聽見自己心底有嫩芽破土的輕響 —— 原是這副軀殼裏的新魂,終於決定在此間春生夏長,將不安的根係深紮進這方天地的脈絡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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