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電路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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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善看著屏幕上的電路圖,指尖在老機械廠的位置畫了個圈:“他們的線比我們順,灰色地帶的事,得用灰色地帶的法子。”他拿起塊林晝烤的餅幹,麥香混著芝麻味,突然笑了,“至少明天能吃到厲莉縫的手套——那孩子手巧,上次給林晝縫的風箏尾巴,比買的還結實。”
林夜重新拿起圖紙,指尖在北鬥七星的鬥柄位置停了停——那裏要掛鈴鐺。他用鉛筆在圖紙邊緣添了筆,把守護符號的線條描得更清晰,像給這符號鍍了層光。暖光落在紙上,把銀線的紋路映得發亮,仿佛下一秒就能順著紙頁飛起來。
窗外的探照燈還在掃,光束切開夜色時,像在給星星風箏引路。江邊的風正往這邊吹,帶著江水的潮氣,也帶著遠處老機械廠的塵埃味。
風箏要做,鈴鐺要掛得牢。
暗處的網在收,每根線都攥在手裏。
不管風來不來,他們都得站在這——一邊托著會唱歌的星星,一邊盯著藏在陰影裏的東西。
手裏的線,從來都得這麽攥著,才夠穩。
防爆門合攏的“嘶”聲像冰塊滑過玻璃,把厲勇機械表的滴答精準得像秒針)和楓離的雪鬆香冷冽裏帶點甜)都關在了門外。技術部的空氣像被篩子濾過,瞬間漫開烤箱的餘溫暖得能焐熱指尖)、熒光布的草木氣淡得像剛割的青草),還有夏侯傑鬆氣時帶起的餅幹碎屑——落在工作台的藍棉布上,像撒了把碎芝麻。
夏侯傑誇張地舒展筋骨時,訓練服下的肌肉“哢嗒”響了聲,像生鏽的合頁被重新推開。他走到飲水機旁,軍靴在地板上蹭出“沙沙”聲,接水的玻璃杯“咕咚咕咚”灌到滿,水珠順著杯壁滑下來,滴在他手背上,又順著指縫溜進袖口,洇出淺灰的痕。“下次讓他們自帶冷氣機,”他灌了半杯水,喉結滾動時,訓練服領口的舊疤露出來,被水汽潤得發亮,“省得凍著咱們的餅幹——林晝烤的螢火蟲翅膀,再凍就該脆了。”他拿起塊餅幹對著燈光轉,芝麻“光斑”在暖光裏晃,一口咬掉半個,酥脆的聲響在安靜的技術部裏蕩開,碎屑掉在圖紙上,被他大手一拂,全掃進了桌角的垃圾桶。
鄒善沒接話,指尖在楓離留下的透明平板上劃動。城北老機械廠的電路圖鋪滿屏幕,紅色的管線像凍僵的蛇,在灰色的廠房輪廓裏纏成亂麻。他把“舊配電室”和“廢棄通風井”的節點放大,像素顆粒在屏幕上跳動,能看清管線外壁的鏽跡——像結了層硬殼的痂。“林夜,把晶石的能量殘留譜線疊上來。”他指腹在“通風井”的位置敲了敲,那裏的管線有處明顯的彎折,“看看能不能對上。”
林夜已經坐回工作台,圖紙攤開在藍棉布上,碳纖維骨架的紋路用紅筆標得清清楚楚。他聞言指尖在終端一點,主屏上立刻浮起層半透明的紅霧——那是晶石的能量殘留,像團沒散盡的煙。紅霧緩緩落下,剛好覆在電路圖上,幾條老化的管線節點突然亮起淺紅的光,與晶石能量圖譜裏的“共鳴”峰值嚴絲合縫,像預先畫好的暗號。
“舊配電室是源頭,通風井是通道。”林夜的鉛筆在圖紙上北鬥七星的位置畫了個小圈,筆尖在紙上戳出淺痕,那是掛鈴鐺的地方,“能量順著這些廢棄管道‘爬’,老機械廠是‘接收點’,咱們找到晶石的廢棄廠房,是他們沒控製好的‘引爆點’——像沒捏穩的鞭炮,在半道炸了。”
“哼,玩得挺花,可惜露了馬腳。”夏侯傑嚼著餅幹湊過來,下巴抵在鄒善肩上,碎屑掉在屏幕邊緣,被他用指甲刮掉,“也就騙騙外行,遇上咱們小夜這雙眼睛,再多彎彎繞也能拆明白。”他忽然拍了下大腿,訓練服的布料發出“啪”的輕響,“對了!明天去倉庫找星光布和鈴鐺,得順路拐去食堂——老張說他新熬了紅豆沙,蒸了豆沙包,去晚了準被巡邏隊的小子搶光!”
“豆沙包!”林晝的聲音像顆裹了糖的小炮彈,從門口砸進來。他剛給值班室送完餅幹,帆布鞋在地板上蹭出“吱呀”聲,褲腳沾著點草屑,鼻尖還蹭了塊灰大概是趴在值班室窗台看報紙時蹭的),眼睛卻亮得像浸了蜜,“老爹,我要吃三個!不,四個!上次老張蒸的豆沙包,豆沙能拉出絲!”他撲到鄒善腿邊,小手扒著工作台邊緣,看到屏幕上的電路圖,小眉頭立刻皺成個疙瘩,“好多線線,比我給蜜蜂風箏纏的銀線還亂!”
鄒善低頭時,發梢掃過林晝的頭頂。他指腹自然地擦掉那塊灰,指腹的老繭蹭得林晝鼻尖癢,縮著脖子笑。“想吃豆沙包,明天早上七點起床,跟夏侯叔叔去食堂排隊。”他把平板往林夜那邊推了推,自己彎腰抱起林晝,讓他能看到圖紙上的風箏骨架,“這是壞石頭留下的‘腳印’,咱們得順著腳印找到它的老窩,不然它還會偷偷跑出來搗亂。”
林晝盯著圖紙上的北鬥七星,小手指著掛鈴鐺的圈:“那星星風箏呢?今天能做骨架嗎?我已經把砂紙找出來了,最細的那種,能把竹骨磨得像夏侯叔叔的軍靴一樣亮!”
“骨架明天做。”林夜放下鉛筆,拿起塊青竹片——是他昨晚泡在溫水裏軟化的,竹青透著潤。刻刀在他指尖轉了半圈,刀刃貼著竹青遊走,竹屑像細雪般落在藍棉布上,帶著清冽的竹香。他在削風箏主軸的雛形,竹片在台燈下泛著淺黃,被刀刃削出流暢的弧線,“夏侯叔叔明天找材料,你負責打磨骨架邊緣——得磨得比蝴蝶風箏的翅骨還光滑,不然會勾住星光布。”
“好!”林晝立刻從鄒善懷裏溜下來,跑到自己的小工具箱旁。工具箱是夏侯傑給的舊彈藥箱,被他用彩筆塗成了藍色,裏麵擺著三把砂紙粗、中、細),排得整整齊齊。他捧著最細的那張跑回來,蹲在林夜腳邊,小手裏的砂紙被攥得發皺,眼巴巴盯著竹片,像在等一件寶貝出爐。
第二天清晨的技術部,窗戶透進灰白的天光,像層薄紗蓋在工作台上。烤箱是冷的,但空氣裏飄著甜香——夏侯傑果然拎著兩大袋豆沙包回來了,塑料袋上凝著水珠,順著袋角往下滴,在地板上積成小小的水窪。
“排隊排了二十分鍾!”夏侯傑把袋子往工作台的防燙墊上一放,發出“噗”的輕響,訓練服袖子卷到肘部,小臂上沾著點麵粉大概是幫老張遞蒸籠時蹭的),“老張說豆沙熬到起沙了,特意多給了小晝兩個,說這孩子長身體。”他拿起個包子,拇指在褶皺處一捏,包子皮立刻裂開,深紅的豆沙餡湧出來,熱氣裹著甜香撲到臉上,能看到裏麵沒化透的紅豆粒,像藏了把碎瑪瑙。
林晝早就端著小碗等在桌邊,牛奶在碗裏晃出圈漣漪。他接過鄒善遞來的包子,小手捏著滾燙的包子皮來回倒,小口小口吹著氣,眼睛幸福地眯成條縫:“好甜!比蜂蜜餅幹還甜!”豆沙沾在嘴角,被他用小舌頭飛快舔掉,像隻偷吃到糖的小鬆鼠。
林夜安靜地坐在旁邊,指尖捏著包子皮,動作斯文。他咬了小口,豆沙的甜香在舌尖漫開,帶著點顆粒感,目光卻不經意掃過角落的特製容器——黑色晶石在裏麵靜默著,像塊蒙了灰的舊玻璃。厲勇的消息還沒到,終端屏幕暗著,像隻閉目的眼睛。
鄒善一邊吃,一邊已經調出林夜昨晚發來的骨架參數。虛擬屏幕在晨光裏泛著冷光,他指尖在“碳纖維與竹骨結合點”標注著,筆尖懸在“承重300克”的數字上,忽然抬頭:“這裏可以再優化,加個微型卡扣,方便換燈串。”陽光透過窗戶,在他深藍色工作袍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布料上的紋路被照得清晰,像江麵上的水紋。
林晝正拿著細砂紙,小心翼翼地打磨林夜昨晚削好的青竹翅骨。那是片扇形翅骨,邊緣被他磨得微微發亮,砂紙摩擦竹骨的“沙沙”聲在安靜的早晨格外清晰,像春蠶在啃桑葉。他小臉繃得緊緊的,鼻尖幾乎貼到竹骨上,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用力過猛磨壞了弧度。
就在這時,鄒善和林夜的終端同時“嗡”地輕震,震感微弱,卻像顆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麵。
厲勇的消息到了。沒有文字,隻有一份高度加密的壓縮包,文件名是串亂碼,末尾跟著時間戳:0758。幾乎是同時,楓離的“螢火07”頻道也跳了下,彈出條信息,附帶幾張圖片和個音頻圖標,像隻搖著尾巴的貓。
林夜放下喝了一半的牛奶,指尖在終端上一劃。厲勇的壓縮包瞬間解壓,屏幕上鋪開幾張監控截圖,像素清晰得能看清古董上的裂紋。背景是間密室,天鵝絨窗簾遮著光,角落裏堆著青銅器和舊書,一塊巴掌大的青銅殘片躺在絲絨布上,邊緣刻著的扭曲符文,與晶石上的結構像從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旁邊站著個戴白手套的老者“收藏家”),背微駝,正和個穿黑色衝鋒衣的男人“清道夫”)說話,男人的帽簷壓得很低,隻能看到下巴上的胡茬。最後一張是物流單掃描件,泛黃的紙頁上,目的地用紅筆標著:本市港口區第7號保稅倉庫。時間是三年前的同月同日,墨跡暈開了點,像滴落在紙上的血。
楓離的信息更直接。幾張高清鞋印特寫,黃泥裏混著點黑灰像煤渣);土壤分析報告顯示有城郊特有的紅黏土;還有段錄音,背景是茶碗碰撞聲,幾個刻意壓低的外地口音在說:“老機械廠那口‘鍾’,到底響不響?”“響?得看怎麽敲!東西備齊了,敲對了地方,別說鍾,地下的‘老朋友’都得醒!”“少廢話,尾款看到東西才結……”
林夜指尖在空氣中一劃,銀色的光線突然亮起,把青銅殘片的符文、晶石的結構、港口倉庫的坐標、鞋印的土壤、錄音裏的“鍾”串成張網。銀線在關鍵節點打了個結——老機械廠的舊鍾樓,三年前到港的貨物,現在的能量殘留,像串被解開的密碼。“厲勇拍的‘清道夫’,虎口有舊疤,形狀像十字。”他聲音很輕,指尖點在屏幕上男人的手,“楓離的人盯緊老機械廠的鍾樓,那‘鍾’不是真鍾,是他們的‘接收器’。”
鄒善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鷹:“港口區第7號保稅倉庫……三年前的貨,現在還在不在?”他指尖在倉庫坐標上敲了敲,“老陳在港口守夜幾十年,熟得很,能問出底細。”
“楓離的人已經去查倉庫記錄了。”林夜拿起刻刀,繼續削第二根竹骨,刀刃貼著竹青遊走,發出“沙沙”的輕響,竹屑落在星光布樣品上,像撒了把碎玉,“夏侯叔叔,上午照常去倉庫,取星光布、鈴鐺、細銀鏈。”他頓了頓,竹骨的弧度漸漸成型,“順便給老陳帶份豆沙包——他昨晚看螢火蟲風箏時說,蜜蜂餅幹太甜,想來點清淡的。”
“得令!”夏侯傑抓起最後一個豆沙包塞進嘴裏,腮幫子鼓鼓的,拎起空食品袋往肩上一甩,“小晝,走了!去倉庫挑最亮的鈴鐺,再給老陳送‘甜滋滋的情報’!”
林晝立刻放下砂紙,竹骨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他小跑著跟上,帆布鞋底在地板上敲出“嗒嗒”聲,圍裙帶子在身後飄:“我要挑會唱歌的鈴鐺!像星星說話的那種!”
兩人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時,技術部又靜了下來。鄒善看著林夜削竹骨的側影,晨光勾勒著他纖長的睫毛,青竹的清香混著豆沙的甜,漫在空氣裏。角落裏的特製容器依舊沉默,但晶石的陰影仿佛被這晨光和竹香衝淡了些,不再那麽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