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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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晝嚇得小手猛地縮回,驚恐地看著表盤。
    隻見那枚原本緩慢爬升的指針,仿佛被注入了強大的動力,猛地向上竄了一大截!針尖幾乎要觸碰到“冰船”刻度的邊緣!表盤中心那個“Ω”符號,驟然亮起一絲微弱卻無比清晰的銀光!不再是反射的天光,而是從內部透出的、如同螢火蟲尾光般的柔和銀芒!
    這光芒映在林晝瞪大的眼睛裏,像點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指針的躍動,銀光的亮起……這一定是哥哥的信號!哥哥在努力!哥哥在回應他!
    鍾樓暗室。
    就在林夜感覺自身的力量快要被那狂暴的基座抽幹、模擬“船錨”頻率的銀芒即將潰散的瞬間——
    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溫暖堅定的意念,如同穿越了時空的阻隔,順著那根無形的“線”,猛地注入他幾近枯竭的精神!
    是林晝!
    這股力量純淨得不含一絲雜質,帶著弟弟獨有的依賴、信任和“一定要去江邊放風箏”的執念!它像一股清泉,瞬間衝淡了西伯利亞寒風的冰冷和破冰船哀鳴的絕望,穩住了林夜搖搖欲墜的心神!
    林夜眼中精光爆射!借著這股突如其來的助力,他指尖的銀芒驟然強盛!不再是模擬,而是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
    “定!”
    一聲低喝,帶著奇異的韻律,穿透能量的咆哮!
    那縷刺入“冰船”凹槽的銀芒,瞬間化為一個極其複雜、閃耀著純粹銀光的微型符文,狠狠烙印在凹槽深處!符文形成的刹那,一股穩定、和諧、如同月光般清冷的能量波動,瞬間取代了凹槽內原本的混亂與狂暴!
    嗡——!
    整個狂暴旋轉的基座核心,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猛地一滯!
    噴湧的暗紅能量光柱瞬間收縮、變細!那令人心悸的“滋滋”聲和低頻咆哮如同被掐住了喉嚨,迅速減弱!充斥整個暗室的狂暴能量亂流,如同退潮般開始平息!
    “成了!”楓離又驚又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夜周身的淡綠屏障閃爍了幾下,終於徹底消散。他小小的身影晃了晃,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顯然消耗巨大。但他穩穩地站著,看著那逐漸穩定下來、核心旋轉速度趨於平緩、表麵裂痕開始彌合雖然緩慢)的基座能量源。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指尖。剛才那瞬間注入的、屬於林晝的溫暖力量,仿佛還殘留在那裏。
    技術部。
    黃銅表盤上的指針,穩穩地指在了那個清晰的“冰船”刻度上!針尖甚至微微嵌入刻度的凹痕裏,仿佛本就該在那裏。表盤中心,“Ω”符號散發著柔和而穩定的銀光,照亮了林晝驚喜交加、還掛著淚痕的小臉。
    指針不動了,銀光也不閃了,像完成了一個重要的使命,安靜地定格在那裏。
    林晝呆呆地看著指針,又猛地扭頭看向城北。窗外,那道撕裂天空的暗紅巨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縮、變淡,最終徹底消失在灰蒙蒙的雲層中。鍾樓方向,隻剩下嫋嫋升起的黑煙,以及劫後餘生般的死寂。
    “哥……成功了?”他喃喃自語,小手試探著,輕輕碰了碰那枚靜止的指針。指尖傳來的是金屬的冰涼,卻再沒有了之前的掙紮感,隻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
    就在這時,被他扔在地上的通訊器裏,突然傳出了聲音!不再是“沙沙”的雜音,而是鄒善嘶啞卻帶著巨大欣喜的呼喊,背景裏還有楓離虛弱的咳嗽聲:
    “林晝!林晝聽到嗎?安全了!小夜沒事!我們安全了!”
    林晝猛地抓起通訊器,眼淚再次洶湧而出,這次是滾燙的、喜悅的淚水。他對著通訊器,用盡全身力氣大喊:
    “哥——!翅膀糊好了!糊得可漂亮了!晚上去江邊放風箏——!”
    林晝那聲帶著哭腔卻又充滿喜悅的呐喊,透過通訊器的電流,清晰地傳入了鍾樓頂層。
    林夜站在逐漸平息的能量場中心,灼熱的空氣還帶著刺鼻的焦糊味,但那股毀滅性的壓迫感已經消散。他蒼白的小臉上,嘴角極輕微地向上彎了一下,幾乎看不見,卻像寒冰乍破時透出的一絲暖意。
    “聽到了。”他低聲回應,聲音透過耳機傳到技術部,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卻異常清晰,“翅膀糊得很漂亮…我知道。”
    通訊器那頭的林晝,聽到這熟悉又平靜的聲音,眼淚流得更凶了,卻是笑著的。他胡亂抹了把臉,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哥!你快點回來!夏侯叔叔說豆沙包涼了就不好吃了!” 他還不忘惦記著食堂的承諾。
    “嗯。”林夜應了一聲,目光轉向楓離。這位平日裏優雅從容的黑幫老大,此刻正靠著基座殘骸滑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墨綠色的絲絨西裝徹底報廢,臉上沾著灰和汗,狼狽不堪,但眼神卻亮得驚人,帶著劫後餘生的亢奮和對林夜毫不掩飾的敬畏。
    “小先生…您…”楓離想說什麽,卻一時詞窮,最後隻化為一聲苦笑,搖了搖頭,“下次再有這種‘敲鍾’的活兒,您提前打個招呼,我多帶點人手…或者,幹脆您自己來?”他試圖用玩笑掩飾內心的震撼。
    林夜沒接話,隻是走到基座核心前。那塊由黑色晶石碎片拚湊的能量源已經停止了瘋狂的旋轉,表麵的裂痕在緩慢彌合,散發著一種相對穩定的、幽暗的光。下方那個“Ω”矩陣也黯淡下來,不再貪婪地吸收能量。他指尖凝聚起一縷微弱的銀芒,如同最精密的探針,細細掃描著整個基座結構和殘留的能量印記。
    “核心暫時穩定,但‘船錨’缺失,它隻是休眠,不是真正關閉。”林夜的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冷靜,“需要找到真正的鑰匙,或者徹底摧毀它。楓離,讓你的人守住這裏,任何能量波動異常立刻報告。”
    “明白!”楓離掙紮著想起身,卻被林夜一個眼神製止了。
    “你傷得不輕,能量透支嚴重。別動。”林夜指尖輕彈,一點極其微弱的、帶著清涼氣息的銀芒飄向楓離,沒入他胸口。楓離隻覺得一股溫和的力量湧入,灼痛的肺部頓時舒緩了不少,透支的精神也清明了幾分。他驚訝地看著林夜,這隨手而為的療愈法術,再次刷新了他對這位“小先生”深不可測實力的認知。
    “謝謝小先生。”楓離由衷地說。
    這時,鄒善在兩名特工的攙扶下,也踉蹌著走了進來。他左肩的傷處經過了緊急包紮,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銳利如昔。他看到穩定下來的基座和林夜安然無恙,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長長舒了口氣。
    “現場交給後續處理小組。”鄒善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楓離,你的人配合封鎖外圍。夏侯那邊有消息嗎?”
    城西,“集雅齋”郵票店後巷。
    夏侯傑臉色鐵青地看著地上那道延伸向黑暗深處的拖拽狀血跡,以及血跡盡頭那把沾血的、刻著“冰船”圖案的鑰匙。楓離派來的手下已經循著血跡追了下去,但巷子四通八達,如同迷宮。
    “隊長!巷子出口的監控被破壞了!時間就在我們破門前幾分鍾!”一名特工跑回來報告,“對方是老手,反偵察能力極強!王海嘴裏的郵票碎片初步檢查…都是普通郵票,沒有那張錯版票!凶手拿走了它!”
    夏侯傑一拳狠狠砸在旁邊鏽蝕的鐵皮垃圾桶上,發出“哐當”巨響。“媽的!調附近所有監控!查王海近期的所有聯係人和資金往來!掘地三尺也要把那雜碎和郵票挖出來!”他彎腰,小心翼翼用證物袋將地上那把冰冷的“船錨”鑰匙收起。鑰匙入手沉重,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與鍾樓基座相似的陳舊能量感。
    技術部。
    林晝坐立不安。通訊器裏已經安靜下來,隻偶爾傳來一些模糊的指令聲和腳步聲,他知道哥哥和老爹他們正在處理後續。他一會兒跑到窗邊張望城北的天空隻剩下淡淡的煙痕),一會兒又跑回工作台,小心翼翼地整理著那對星光翅膀——把震鬆的銀線重新捋順,把纏在一起的銀鏈解開,用幹淨的軟布一遍遍擦拭著布麵和銀鈴,仿佛這樣能讓時間過得快一點。
    終於,當技術部的門再次滑開時,林晝像顆小炮彈一樣衝了過去!
    先進來的是鄒善,被一名特工小心地攙扶著,深藍色工作袍下能看到左肩處厚厚的繃帶,臉色疲憊但眼神溫和。緊隨其後的是林夜,小小的身影走進來,臉色比平時更白了些,嘴唇也沒什麽血色,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了幾縷,貼在光潔的額頭上。但他走得很穩,腰板挺直,隻是那雙總是帶著點“嫌麻煩”神情的眼睛,此刻盛滿了明顯的倦意,像兩盞快耗盡燈油的琉璃燈。
    “哥!”林晝一頭撞進林夜懷裏,小手緊緊環住他的腰,小臉埋在他帶著硝煙和塵土氣息的衣服裏,聲音悶悶的,“你嚇死我了!”
    林夜的身體微微一僵,似乎不太習慣這樣直接的擁抱,但終究沒有推開。他遲疑了一下,抬起手,有些笨拙地、輕輕拍了拍林晝的後背。“沒事了。”聲音很輕,帶著安撫。
    林晝抬起頭,眼圈又紅了,他踮起腳尖,伸出小手去摸林夜的額頭,涼涼的,沒有發燒。“哥,你是不是很累?我給你倒水!”他鬆開林夜,像隻忙碌的小蜜蜂,飛快地跑到飲水機旁,踮著腳接了大半杯溫水,小心翼翼地捧回來。
    林夜接過水杯,指尖碰到林晝溫熱的小手。他喝了一口,溫水流過幹澀的喉嚨,帶來一絲慰藉。他目光落在工作台上——那對北鬥七星的翅膀在技術部明亮的燈光下靜靜躺著。星光布的銀線流淌著柔和的光澤,青竹骨架溫潤如玉,鬥柄末端的三條銀鏈垂落,三枚小小的銀鈴安靜地依偎在布麵上,像三顆沉睡的星星。
    糊得很好。邊緣平整,布麵繃得緊,銀鏈的長度也分毫不差。
    “很漂亮。”林夜看著翅膀,輕聲說。這句話像是對林晝說的,也像是對這曆經波折終於成型的心血之作說的。
    林晝立刻破涕為笑,小臉上滿是驕傲:“我磨了好久!砂紙都磨破一張!”他獻寶似的拉著林夜的手走到工作台前,“你看這個鈴鐺,聲音可脆了!我還給它擦了灰!”
    鄒善在夏侯傑他剛風塵仆仆趕回來,身上還帶著巷子裏的塵土味)的攙扶下,也走到工作台邊。他看著那對在燈光下熠熠生輝的翅膀,又看了看蒼白卻安靜站立的林夜,以及圍著林夜嘰嘰喳喳、眼睛亮晶晶的林晝,緊繃了一天的神經終於徹底鬆弛下來,嘴角露出一絲疲憊卻真實的笑容。
    “骨架承重沒問題,布麵也蒙得勻。”鄒善的聲音帶著讚許,是對林晝說的,“剩下的燈串和電機,等明天…或者後天再裝吧。”他看了一眼林夜的狀態,知道這孩子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夏侯傑把那個裝著“船錨”鑰匙的證物袋輕輕放在桌上,鑰匙上的血跡已經幹涸成暗褐色,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王海死了,郵票被搶了,凶手跑了。但這玩意兒,”他指了指鑰匙,“算是個收獲。老陳要是知道他撿的銅疙瘩差點惹出這麽大亂子,估計得把他那寶貝烤紅薯爐子送給我們賠罪。”
    林夜的目光掃過那把冰冷的鑰匙,又落在星光翅膀上。“鑰匙找到了,風箏也糊好了。”他看向林晝,“答應你的,晚上去江邊放風箏。”
    林晝的眼睛瞬間亮得像星星:“真的?現在就去嗎?”
    “現在?”夏侯傑看了看窗外漸暗的天色,又看了看疲憊的鄒善和臉色蒼白的林夜,撓了撓頭,“要不…明天?今晚先吃豆沙包?老張特意熱在鍋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