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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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鑰匙是引子!力量…需要承載!”鄒善低吼一聲,聲音裏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他不再猶豫,僅存的左手高高舉起,掌心緊握的擀麵杖烏光流轉,那是陪伴了他不知多少年的老夥計,此刻正散發著厚重如山嶽的鎮壓之力。他將全身的力量,連同剛剛恢複的巔峰狀態下的所有內息,甚至靈魂深處那股守護的執念,都毫無保留地灌注進這根看似平凡的木杖之中。
“以吾身為橋!以器為載!鎮壓!”
鄒善發出一聲震徹江底的咆哮,聲浪撞得周圍的江水都泛起漣漪。他一步踏出,身形快如鬼魅,竟在關羽等人被反震開的瞬間,衝到了裂痕蔓延的鑰匙正前方。他沒有去碰觸那瀕臨破碎的鑰匙——他知道,此刻任何觸碰都可能加速它的碎裂。
他將灌注了全部力量的擀麵杖,狠狠砸向鑰匙下方、石門凹槽邊緣一處看似不起眼,卻在瘋狂湧出暗紅反噬之力的符文節點!
“老鄒!!”張飛驚駭大吼,下意識地想衝過去,卻被趙雲一把拉住——他們都知道,此刻任何幹擾都可能毀掉鄒善的計劃。
擀麵杖的烏光與鑰匙的熾白、符文的暗紅在節點處狠狠撞在一起!
轟——!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種沉悶到極致的巨響,仿佛整個空間都被這股力量強行夯實。江底的淤泥被震得向上翻湧,形成一圈圈渾濁的波紋。
擀麵杖上那烏沉沉的光芒驟然爆發,不再僅僅是鎮壓之力,而是承載了鄒善全部意誌、巔峰狀態下的所有力量,以及一絲源自林夜被動規則中殘留的、守護眾人的堅韌意誌!這股力量如同一座沉重的山嶽,死死壓在那個關鍵的符文節點上!暗紅的反噬之力如同被掐住了七寸的毒蛇,在烏光下瘋狂扭動掙紮,發出滋滋的灼燒聲,卻一時無法突破這層禁錮。
就是這短暫的遲滯!
鑰匙的哀鳴似乎微弱了一瞬,熾白的光芒也穩定了些許!諸葛亮和周瑜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對視一眼,同時將全部法力如同開閘的洪流,狠狠灌注到白色光紋之中!淡藍與赤紅的光芒交織成一道巨蟒,順著光紋瘋狂推進!關羽、張飛、趙雲也心領神會,不再攻擊石門主體,而是將最強的力量轟擊在擀麵杖鎮壓的節點附近,槍光、拳影、傘芒交織成一張巨網,協助鄒善穩固鎮壓!
“給我…關上啊!!!”
眾人齊聲怒吼,力量前所未有地凝聚,像是要將所有的疲憊、憤怒、守護的決心都傾瀉在這扇石門上!
白色光紋終於突破了最後的阻礙!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淹沒了鑰匙周圍所有的暗紅符文!熾白的光芒順著鑰匙的裂痕蔓延,如同無數堅韌的絲線,強行將瀕臨破碎的鑰匙“縫合”起來!裂痕的蔓延被硬生生止住,鑰匙的哀鳴化作一聲清越的嗡鳴,仿佛掙脫了枷鎖的龍吟!
無數細密的白色光紋瞬間覆蓋了整個石門!那些猙獰的浮雕、遊走的汙穢符文,在純粹規則之力的衝刷下,如同烈日下的積雪,發出淒厲絕望的最後尖嘯,一寸寸消融、湮滅,最終化為虛無!
巨大的石門發出一聲悠長而沉重的轟鳴,仿佛亙古存在的歎息,震得江底都在微微顫抖。中央凹槽處的鑰匙猛地向內一陷!
哢噠!
一聲清脆到極致的機括咬合聲,響徹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像是命運的齒輪終於歸位。
石門表麵所有的光芒——熾白、暗紅、烏光——瞬間內斂、消失!整個石門變得如同最普通的巨大黑石,死寂、冰冷,再也沒有一絲能量波動。那些原本蠕動的浮雕徹底化為僵硬的石刻,線條雖依舊猙獰,卻再無半分生機。那扇連通深淵的“龍門”,終於被徹底鎖死、關閉!
連遠處懸在天際的猩紅血月光輝,似乎都在這死寂的黑暗前黯淡了幾分,不再那般咄咄逼人。
成功了!
眾人緊繃的神經驟然放鬆,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湧來。關羽拄著雨傘槍,槍杆深深插入淤泥,他大口喘息著,丹鳳眼半眯,臉上卻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疲憊;張飛一屁股坐在淤泥裏,濺起一片渾濁的水花,懷裏的劉禪被顛得晃了晃,茫然地看著四周,他卻毫不在意,隻是咧著嘴喘氣,嘴角掛著劫後餘生的笑;趙雲拄著雨傘,胸膛劇烈起伏,銀亮的傘麵沾了不少淤泥,卻依舊挺直了脊梁;諸葛亮和周瑜收回法力,臉色都有些蒼白,相互攙扶著站穩,眼中卻充滿了欣慰;馬超、黃忠、夏侯傑也撤去了防禦姿態,靠在一起喘息,臉上帶著卸下重擔的慶幸。
鄒善更是脫力般單膝跪倒在石門前,僅存的左手撐著深深插入淤泥的擀麵杖,劇烈地喘息著,汗水混著泥水從他臉上滑落,在下巴處匯成水珠滴落。他抬頭看著那扇徹底死寂的石門,看著那深深嵌入凹槽、表麵布滿裂痕卻依舊散發著微弱白光的銅鑰匙,眼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有釋然,有沉重,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像是完成了使命,又像是失去了什麽。
就在這時。
噗!
一聲輕微的、如同氣泡破裂的聲音響起,在死寂的江底格外清晰。
那深深嵌入凹槽、剛剛完成最終鎖閉使命的銅鑰匙,表麵的裂痕驟然擴大!細密的紋路瞬間布滿了整個鑰匙,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它無聲無息地…碎裂了!
無數細小的、閃爍著最後一點微光的碎片,如同星辰的塵埃,從凹槽中飄散出來,在汙濁的江水中緩緩沉浮。有的碎片撞上了石門,有的沉入了淤泥,有的則隨著水流輕輕飄蕩,那點微光如同將熄的螢火,一點點黯淡下去。
“鑰匙…”諸葛亮輕歎一聲,羽扇微微垂下,聲音裏帶著難以掩飾的惋惜。規則之器完成了它的使命,也走到了盡頭,如同燃盡的燭火,歸於寂滅。
幾乎在鑰匙碎裂的同時。
嗡…
籠罩著林夜和林晝的淡金色複蘇之球,發出一聲輕微的嗡鳴,光芒開始迅速黯淡、收縮,像是潮水般退去,最終化為點點金光,消散在江水中。
球體消失的瞬間,懸浮其中的林夜和林晝輕輕落回江底淤泥,發出一聲輕微的悶響。
林夜緊閉的眼睫顫動了一下,像是蝶翼在掙紮。
“咳…”一聲微弱的咳嗽從他口中溢出,帶著溺水般的窒息感,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肺腑,疼得他眉頭緊蹙。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瞳孔先是渙散無神,仿佛蒙著一層厚重的迷霧,過了許久,才一點點聚焦。身體各處傳來如同被碾碎般的劇痛,讓他忍不住蜷縮起來,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
“哥…?”一個同樣虛弱、帶著哭腔的聲音在他懷裏響起。林晝也醒了過來,小眉頭皺成一團,小臉蒼白得像紙,顯然也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他下意識地抓緊林夜胸前的衣襟,指尖都在發抖。
林夜艱難地低頭,看到弟弟蒼白的小臉和泛紅的眼眶,心頭一軟。他又費力地抬起頭,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
他看到了死寂的巨大石門,黑石表麵再無一絲波瀾;看到了石門凹槽處飄散的、如同螢火般正在熄滅的鑰匙碎片;看到了單膝跪在石門前、撐著擀麵杖、斷臂處空空蕩蕩、正回頭看向他的鄒善——鄒善的眼神疲憊卻平靜,對他微微點了點頭,像是在說“沒事了”;看到了圍攏過來的、雖然疲憊不堪但眼神明亮的關羽、張飛、趙雲…關羽的槍尖還在微微顫動,張飛的臉上沾著泥,趙雲的傘麵多了幾道劃痕;看到了長舒一口氣的諸葛亮和周瑜,兩人正低聲說著什麽,眉宇間帶著釋然;看到了守護在側、臉上帶著關切和慶幸的馬超、黃忠、夏侯傑;還有趙雲懷裏,已經清醒、正怯生生望著他的劉禪,小臉上滿是茫然。
所有人都活著。
門關上了。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疲憊和釋然瞬間席卷了林夜。他張了張嘴,想說“我們做到了”,卻隻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更多的血沫從嘴角溢出,染紅了胸前的衣襟。
林晝掙紮著從他懷裏爬起來,小臉上還掛著淚痕,卻努力伸出小手,笨拙地想去擦哥哥嘴角的血:“哥…不疼…吹吹就不疼了…”他的小手很輕,帶著孩童特有的溫暖,輕輕拂過林夜的嘴角。
就在這時,幾片散發著最後一點溫潤白光的鑰匙碎片,飄飄蕩蕩地沉到了林晝麵前。
林晝下意識地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用掌心接住了那幾片碎片。碎片落在掌心,帶著一絲溫熱,仿佛還殘留著鑰匙熾白光芒的溫度,也像還帶著哥哥的體溫。他低頭看著掌心微弱的光芒,那光芒在他的掌心裏跳動,像是在呼吸。他又抬頭看看哥哥蒼白卻帶著一絲笑意的臉,再看看周圍傷痕累累卻安然無恙的“家人們”,小嘴一癟,大顆大顆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砸在掌心的碎片上,淚水與那微弱的光芒混在一起,折射出細碎的光。
江底一片死寂。隻有血月的光芒,穿透渾濁的江水,冷冷地照在徹底關閉的“龍門”之上,也照在劫後餘生、疲憊相望的眾人身上。
一切,終於結束了。
安全局特別醫療中心頂層的vip病房裏,陽光像是被打碎的黃金,從巨大的落地窗湧進來,淌過光潔如鏡的地板,在寬大的病床上投下斑駁的光斑。空氣裏彌漫著消毒水特有的微澀氣息,卻被窗台那瓶盛開的白百合衝淡了許多——百合的花瓣舒展如裙擺,淡雅的清香像一層薄紗,輕輕覆在每一個角落,與江底那腥冷汙濁、混雜著淤泥與血腥的氣息,判若兩個世界。
林夜躺在病床上,身上連接著幾根纖細如發絲的管線,管線另一端連著的監測儀屏幕上,綠色的波形正緩慢而平穩地跳動。他體內的狀況,像是經曆了一場浩劫後的荒原。經脈枯竭得如同龜裂的河床,每一道裂痕裏都殘留著能量衝撞的灼痛感;曾經奔騰的靈力,此刻微弱得像風中殘燭。好在,萬年寒髓心的殘餘藥力還在緩慢釋放,混著安全局最頂級的靈能修複藥劑,化作一汪溫潤的溪流,正極其耐心地浸潤、修補著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經脈深處的刺痛,像有無數根細針在輕輕紮刺,緊接著又是一陣奇異的麻癢——那是新生的、脆弱的組織正在艱難地重建,帶著生命複蘇的信號。他的臉色依舊蒼白,像是上好的宣紙被抽走了所有墨色,但眉宇間那抹瀕死的灰敗已然褪去,呼吸也變得平穩綿長,不再是之前那般氣若遊絲。
隔壁一張小號的兒童病床上,林晝裹在柔軟的鵝絨毯子裏,睡得正沉。他消耗的主要是血脈印記的力量,情況比林夜稍好一些。小臉已經恢複了健康的紅潤,像熟透的蘋果,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出扇形的陰影,像兩把精致的小扇子。隻是偶爾,那睫毛會不安地顫動幾下,小眉頭微微蹙起,仿佛在睡夢中又跌回了江底那驚心動魄的瞬間,嘴裏溢出模糊的囈語:“鑰匙…別碎…哥哥…等等我…”
病房門被無聲地推開,合頁轉動時幾乎沒有發出聲音。鄒善走了進來。
他換上了一身深灰色的亞麻家居服,布料柔軟地貼在身上,襯得他身形更顯挺拔。步履沉穩,每一步落下都輕得像羽毛,卻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臂完好無損!
皮膚光滑得像從未受過傷,肌肉線條流暢自然,從肩膀到指尖,沒有任何缺失的痕跡,仿佛江底那斷臂之痛、血肉模糊的畫麵,隻是一場噩夢。他自然地抬起右手,手中穩穩端著一個白瓷托盤,托盤上放著一杯剛沏好的藥茶,熱氣嫋嫋地升起,在空氣中暈開一圈圈淺白的霧,散發著合歡花與遠誌混合的安神清香。他的動作流暢自如,沒有半分滯澀,右手靈活地調整著托盤的角度,確保茶水不會灑出半滴,指尖甚至還能輕巧地拂去杯口的一縷茶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