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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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補充道,指尖在桌麵上輕輕點著:“這些碎片或許已無大用,無法再驅動‘門’的啟閉,但也未必是徹底的死物。它們與你氣息相連,曾承載過你的力量,對你殘留的靈力產生微弱感應,也在情理之中。隻是……”他看向林夜,眼神帶著溫和的告誡,“在完全恢複之前,莫要輕易嚐試引動它們。規則的碎片,哪怕再微小,也可能蘊含意想不到的力量或風險,如同未爆的火種。”
    林夜點頭稱是,心中卻更加確定,這些碎片,或許藏著某種秘密,等待被喚醒。
    自那以後,林夜的康複計劃裏,多了一項無人知曉的“功課”。每晚夜深人靜,確認林晝睡熟後,他便會悄悄坐起身,嚐試調動一絲微弱卻精純的靈力,小心翼翼地觸碰、感知那木盒中的碎片。
    起初,碎片毫無反應,如同沉睡的石頭,冰冷而死寂。但他沒有放棄,每日堅持,將這個過程當作對自身靈力控製的一種錘煉。他的靈力在這樣精密的操控下,變得越發凝練聽話,像被馴服的小溪,能精準地按照他的心意流淌。
    終於,在半個月後的一個深夜,當他將一絲精純的藍色靈力如同細線般緩緩渡入碎片時,最大的一塊碎片表麵,那道最深的裂痕深處,忽然亮起了一個極其微小的金色光點!
    那光點隻有針尖大小,卻異常明亮純粹,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古老而威嚴的氣息,像沉睡巨龍睜開的一隻眼。它隻亮了一瞬,便悄然隱沒,仿佛從未出現過。
    但林夜清晰地感受到了!
    那一刻,他仿佛聽到了一聲極其遙遠的、穿越時空而來的龍吟,低沉而悠長,帶著一絲欣慰,又藏著一絲蒼涼,在他靈魂深處久久回蕩。
    他猛地收回靈力,心髒怦怦直跳,額角滲出細汗——不是累的,是激動的。
    這些碎片,真的還“活”著!雖然隻剩一點殘存的靈性,如同風中殘燭,但它們並未真正死去!
    一個更加清晰的念頭在他心中成型:他要溫養這些碎片。用自身新生的、充滿生機的靈力,如同灌溉幹涸的土地,一點點喚醒它們沉睡的靈性。哪怕最終無法複原鑰匙,至少,不能讓這份曾經的守護徹底湮滅在時光裏。
    這將是一個漫長到可能以年計的過程,但他有耐心。康複的日子教會了他等待,也讓他明白,有些守護,需要細水長流。
    從此,他的夜晚真正有了秘密。當鄒善在隔壁房間安睡,當林晝在夢中咂嘴大概又夢到了桂花糕),當月光透過窗欞灑滿窗台,林夜便會沉浸在與那些碎片無聲的交流中。指尖藍光微亮,碎片沉寂如石,但他能感覺到,每一次靈力的滋養,都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雖然聽不見回響,卻必然在深處激蕩起細微的漣漪。
    康複的日子依舊平靜溫暖。他依舊喝鄒善熬的藥膳,湯裏會加些溫補的山藥和枸杞;接受周瑜的行針,金針入穴時的酸脹感越來越輕;聽劉備念些各地的風土遊記,聲音溫和得像月光;看張飛和趙雲切磋,張飛還是輸多贏少,卻總樂此不疲;陪林晝撿桂花,隻是如今枝頭的花已稀疏,小家夥的布兜很難再裝滿了……
    但他的內心,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充滿希望的期待。
    窗外的桂花漸漸落盡,枝頭結出了青澀的小果,藏在葉間,像一顆顆綠色的珍珠。秋意漸深,天氣轉涼,早晚已有了寒意,鄒善開始往林夜的藥膳裏加更多的溫補藥材,比如當歸、黃芪,湯羹也燉得更濃稠些。
    一切仿佛都在朝著更好的方向發展,像緩緩駛向平靜港灣的船。
    直到這天傍晚,夕桐拿著平板,腳步匆匆地穿過院子,找到正在陪林夜散步的諸葛亮和周瑜。他臉上沒了往日的平靜,眉頭緊鎖,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先生,何局長緊急通訊。”他將平板遞過去,屏幕上顯示著加密通話請求,“‘門’的殘餘波動……出現異常增強。而且……”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幾乎隻有三人能聽見,“監測到不止一處類似‘龍門’的微弱信號……雖然極其微弱,被各種自然能量幹擾,但確實存在。坐標……分散在全球各地。”
    諸葛亮和周瑜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方才還帶著暖意的笑容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凝重。
    剛剛平靜下來的湖水,似乎又被投下了新的石子。而這一次,漣漪之下的暗流,或許更加洶湧未知。
    林夜停下腳步,望向天邊最後一抹晚霞,那霞光絢爛,卻帶著一種轉瞬即逝的淒美。他手指無意識地握緊了口袋裏那幾片用棉布小心包好的碎片,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仿佛在回應著他此刻的心情。
    風波,似乎從未真正遠離。
    晚霞的最後一縷餘暉被暮色慢吞吞地吞沒,天邊最後一抹橘紅像被揉碎的胭脂,漸漸褪成灰藍,再沉進濃黑的夜裏。小院裏亮起了兩盞暖黃的燈籠,掛在院門和屋簷下,光暈透過鏤空的竹編燈罩灑出來,在青石板地上投下細碎的花紋。桂花香在夜風中愈發清冷,帶著深秋的涼意,絲絲縷縷往人衣領裏鑽,但廚房的窗戶亮著燈,飄出的飯菜熱氣混著肉香、米香,像層柔軟的棉絮,將那份冷意驅散了不少。
    晚飯後,林夜照例在院子裏慢慢踱步消食。他的腳步比前幾日又穩了些,落地時不再發虛,踩在落滿桂花的地上,隻有極輕微的“沙沙”聲,像春蠶啃著桑葉。他走得不快,每一步都踩著燈籠投下的光斑,偶爾停下來,抬手接住一片飄落的花瓣,指尖碾過那細膩的紋路,再任它從指縫溜走。諸葛亮和周瑜在廊下的石桌旁低聲交談,桌上放著夕桐帶來的平板,屏幕還亮著,映得兩人眉頭微微鎖著——那眉頭間的褶皺比傍晚更深了些,顯然夕桐帶來的消息讓他們心事重重,連說話的聲音都比平時沉了幾分。
    林晝正纏著張飛,小胳膊圈著張飛的胳膊晃來晃去,仰著小臉要聽“長阪坡那個特別厲害的故事”。張飛盤腿坐在石凳上,肚子吃得圓滾滾的,拍著大腿應下來,唾沫橫飛地開講:“……那曹兵就跟潮水似的湧上來!黑壓壓一片,能把人嚇破膽!俺老張眼睛一瞪,丈八蛇矛這麽一掄——”他說著就抄起手邊的掃帚當蛇矛,胳膊一甩要往下劈,剛揮到一半,眼角瞥見鄒善從廚房窗口探出頭看過來——鄒善沒說話,就那麽平靜地看著,眼神裏沒什麽情緒,卻讓張飛的動作硬生生停在半空,掃帚杆“咚”地戳在地上。他訕訕地放下掃帚,撓了撓頭,把聲音壓得低低的,湊到林晝耳邊:“……反正就是很厲害!一矛下去,能掃倒一片!”
    林夜走到桂花樹下,背靠著粗糙的樹幹站定。樹皮上還留著白日陽光的餘溫,帶著草木的腥氣。他手指無意識地撫過樹幹上深淺不一的紋路,指尖能摸到凸起的疙瘩。口袋裏的碎片隔著軟布傳來微涼的觸感,像揣了塊小石子,而諸葛亮和周瑜那邊飄來的凝重氣氛,像層薄霧,悄無聲息地籠罩下來,讓空氣都變沉了。一種山雨欲來的預感在心頭蔓延,說不清道不明,卻讓他忍不住攥緊了拳。
    就在這時,夕桐再次出現在院門口。他腳步比傍晚時更急些,鞋跟踩在石板上發出“噔噔”聲,手裏拿著個銀灰色的密封金屬筒,筒身有成人小臂長,表麵刻著細密的防滑紋路,還印著安全局的徽記。“先生,何局長派人加急送來的。”他走到諸葛亮麵前,將金屬筒遞過去,聲音裏帶著趕路後的微喘,“說是剛破譯的關鍵數據,必須當麵交給您。”
    諸葛亮接過金屬筒,指尖在筒蓋的符文上輕輕一按——那符文是他親手設的加密印記。隻聽“哢”的一聲輕響,筒蓋無聲滑開,裏麵是一卷疊得整齊的、薄如蟬翼的特殊紙張,紙邊泛著淡藍的光,顯然是用靈能材料特製的。他和周瑜湊到燈籠下展開,隻看了一眼,兩人原本就凝重的臉色便徹底沉了下來,連眼角的紋路都繃得緊緊的。
    紙張上並非文字,而是一幅用靈能繪製的能量星圖。底色是暗藍的,像夜空,代表江口“龍門”舊址的位置,是個已經黯淡下去的光點,卻被無數雜亂的猩紅細絲纏繞著——那些細絲細得像蛛絲,卻在靈能的映照下微微蠕動,活像寄生的蟲豸,正是夕桐所說的“異常增強的殘餘波動”。而更令人心驚的是,在全球地圖的其他幾個角落——有的在冰封的極地,有的在茫茫深海,還有的藏在茂密的雨林裏——零星分布著數個極其微弱、卻帶著相同不祥氣息的灰白光點!它們像蒙著塵的珠子,又像沉睡的眼睛,尚未睜開,卻已散發出令人不安的悸動,連燈籠的光落在上麵,都仿佛被吸走了幾分暖意。每個光點旁邊都有細小的坐標標注和能量讀數,數字後麵跟著個向上的箭頭——無一例外都在極其緩慢地……增強。
    “竟然……不止一處?”周瑜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寒意,他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指著其中一個位於馬裏亞納海溝附近的坐標,指尖幾乎要碰到紙麵又猛地頓住,“這裏,能量特征與‘龍門’同源度高達九成,雖然微弱,但穩定性……甚至比江口最初監測到的還要高。”他說著,眉頭皺得更緊了,“這意味著,它們可能更早就在那裏了,隻是一直沒被發現。”
    諸葛亮羽扇停在半空,扇麵輕輕晃了晃,目光銳利地掃過星圖上每個光點,像在清點潛伏的敵人:“何局長什麽意思?最高議會那邊有動靜了?”
    “何局長說,最高議會已經介入,要求全球各分部提高警戒等級,共享所有異常能量數據。”夕桐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燈籠的光,讓旁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但他覺得,常規監測手段可能跟不上這些‘種子’的活化速度——它們的能量波動太隱蔽,容易被自然現象掩蓋。”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他希望……我們能提供一些‘非常規’的建議,尤其是關於如何提前預警,甚至……在它們徹底蘇醒前扼殺在萌芽狀態。”
    一陣沉默。院子裏隻剩下風吹桂花的“簌簌”聲,連林晝都停下了吵鬧,仰著頭看大人們的臉色。張飛不知何時也湊了過來,他雖然看不懂星圖上的光點和數據,但那上麵猩紅的細絲和灰敗的光點讓他本能地感到威脅,粗聲粗氣地問:“軍師,這玩意兒……又出啥幺蛾子了?是又要打仗了?”
    關羽和趙雲也走了過來。關羽原本在廊下閉目養神,此刻睜開丹鳳眼,目光落在星圖上,長髯微微動了動;趙雲站在關羽身側,手不自覺地按在腰間——那裏原本掛著傘槍,此刻雖空著,卻仍能看出他緊繃的姿態。劉備把劉禪拉到身後,用胳膊護著,溫和的臉上蒙上一層陰影,眼神裏多了幾分警惕。就連在廚房收拾碗筷的鄒善,也擦著手走了出來,他手裏還拿著塊抹布,走到石桌旁,目光死死盯住林夜口袋的方向,又轉向星圖,眉頭緊鎖成一個“川”字。
    林夜的心緩緩沉了下去,像墜了塊鉛。他口袋裏的碎片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麽,剛才還微涼的觸感漸漸變熱,帶著一種細微的、幾乎察覺不到的震顫,像有隻小蟲子在布包裏爬。
    “扼殺在萌芽……”諸葛亮重複著這幾個字,指尖在星圖邊緣輕輕點了點,目光卻緩緩轉向林夜,更準確地說,是落在他鼓鼓囊囊的口袋上,“或許……關鍵不在外部監測,而在於‘鑰匙’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