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食車緩緩啟動。
    車行不過百步，前方的草叢裏忽然晃動起來，隨即竄出幾道黃黑相間的身影。
    是老虎。
    它們步伐從容，不緊不慢地朝著投食車走來，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鐵皮怪物的到來。
    “快看！那裏麵還有一隻白的！”
    李泰眼尖，手指著虎群中一個格外顯眼的身影，聲音裏滿是壓抑不住的激動。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一隻通體雪白，夾雜著淡淡黑色條紋的巨虎。
    它比身邊的同伴要大上一圈，行走之間，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幾隻老虎很快就來到了投食車旁，在車身周圍踱步，時不時發出一兩聲低沉的咆哮，像是在催促車裏的人快些開飯。
    那隻白虎繞著車走了一圈，最後停在了小兕子和小城陽所在的窗邊。
    毫無征兆地，它人立而起，兩隻巨大的前爪“砰”的一聲，結結實實地拍在了玻璃上。
    “呀！”
    突如其來的衝擊讓兩個小公主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一縮。
    可當她們看清那張近在咫尺的虎臉時，恐懼瞬間被新奇和興奮所取代。
    “小兕子快看！大虎虎來窩們這邊啦！”
    小城陽抓著小兕子的胳膊，激動地叫喊起來。
    那白虎似乎對車裏這兩個小不點很感興趣，整個腦袋都貼在了玻璃上。
    甚至伸出布滿倒刺的寬大舌頭，在透明的玻璃罩上用力地舔了兩下，留下一片模糊的口水印。
    李世民和長孫皇後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不自覺地護在了孩子們的身邊，生怕那玻璃有半分不牢靠。
    小兕子盯著那隻覆在玻璃上的巨大虎爪，那爪墊比她的小臉還要大。
    她遲疑了一下，伸出自己的小手，隔著冰涼的玻璃，小心翼翼地貼在了那巨大的虎爪印記上。
    一大一小，一猛惡一稚嫩，通過一層玻璃，完成了奇妙的觸碰。
    她非但沒怕，反而樂得咯咯直笑。
    小城陽見狀，也有樣學樣，把自己的小手貼在了白虎的另一隻前爪上，和妹妹一起笑成了一團。
    李世民看著女兒們天真無畏的模樣，再看看窗外那隻威風凜凜卻又似乎毫無惡意的猛獸，心中百感交集。
    這種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畫麵，是他從未想象過的。
    看著白虎還在執著地舔著玻璃，陳晨開口了。
    “白虎饞嘴了，拿鐵簽插點肉給老虎吃吧。”
    陳晨話音剛落，車廂前頭便走來一位穿著統一製服的年輕人。
    他手裏提著一個木桶，裏麵裝著血淋淋的肉塊，濃鬱的腥氣瞬間在密閉的車廂裏彌漫開來。
    年輕人麵帶微笑，動作嫻熟地從卡槽裏抽出一根鐵簽，叉起一塊拳頭大的帶骨生肉。
    他將鐵簽湊到李治麵前的那個圓孔，示意了一下。
    “小朋友，就是這樣，從這裏伸出去。”
    說著，他便將長長的鐵簽穿過圓孔，探出車外。
    幾乎是在鐵簽伸出去的瞬間，一直懶洋洋踱步的另一隻猛虎猛地撲了過來。
    它沒有撞擊車身，而是精準地一口咬住了那塊肉。
    “哢嚓！”
    一聲脆響，仿佛是骨頭被咬碎的聲音，清晰地傳進每個人的耳朵裏。
    那老虎隻一甩頭，肉塊便從鐵叉上脫落，被它叼著退到一旁，三兩下就吞咽了下去。
    整個過程快如閃電，看得李治和李泰目瞪口呆，心頭狂跳。
    “該我們啦！該我們啦！”
    小城陽卻被這刺激的一幕徹底點燃了興致，小手已經迫不及待地摸向了旁邊的鐵簽。
    “我也要！”
    小兕子不甘落後，也跟著湊了過來。
    “這鐵簽太長了，你們兩個一起。”
    陳晨笑著，幫她們抽出一根，又叉上了一塊稍小點的肉塊。
    小城陽和小兕子一人握著一端，學著剛才那人的樣子，顫顫巍巍地將鐵簽舉起來，對準了窗邊那個還在用舌頭舔玻璃的白虎。
    裝著肉塊的鐵簽顯然不是兩個小朋友能夠承受的，兩個小家夥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小臉都憋得通紅。
    長孫皇後緊張地站了起來，雙手虛扶在她們身後。
    鐵簽的尖端終於從那個碗口大的圓孔裏探了出去。
    一直貼在玻璃上的白虎似乎愣了一下，隨即猛地張開了血盆大口。
    這一次，距離太近了。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了它那鋒利如匕首的犬齒，看到了它那布滿了倒刺的寬厚舌頭，甚至能聞到它呼出的帶著濃重腥氣的鼻息。
    “嗷嗚！”
    白虎一口咬住肉塊，巨大的力量順著鐵簽傳來，兩個小公主“哎呀”一聲，險些握不住。
    幸好長孫皇後早有準備，伸手穩住了鐵簽的末端。
    白虎叼著肉，退開半步，就站在窗外，大口大口地咀嚼起來，喉嚨裏發出滿足的咕嚕聲。
    “它吃了！它吃了我喂的肉！”
    小兕子興奮地拍著小手，扭頭看向李世民，大聲炫耀。
    “阿耶快看！大虎虎在吃我們給的肉肉！”
    小城陽更是樂得手舞足蹈，臉蛋紅撲撲的，全是得意。
    恐懼早已煙消雲散，剩下的隻有前所未有的刺激和成就感。
    李世民看著女兒們燦爛的笑臉，再看看窗外那隻正在大快朵頤的猛獸，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臉上露出了久違的開懷笑容。
    “好，好！我的小公主就是勇敢！”他由衷地讚歎道。
    一回生二回熟。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經驗，小兕子和小城陽的膽子大了起來。
    她們不要陳晨幫忙，姐妹倆合力，又叉起一塊肉，有模有樣地遞了出去。
    白虎來者不拒，一口一塊，吃得不亦樂乎。
    從這個角度看去，那猛獸的森然巨口仿佛就在眼前開合，每一次吞咽都充滿了原始的力量感。
    就這樣，一塊，兩塊，三塊……桶裏的肉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就在小兕子和小城陽準備遞上第四塊肉的時候，那隻白虎卻忽然沒了興趣。
    它吃完嘴裏那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露出一口駭人的利齒，然後懶洋洋地轉過身，放下了扒在車窗上的前爪。
    它邁著悠閑的步子，頭也不回地朝著遠處的草叢深處走去，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哎？大虎虎怎麽走啦？”
    小兕子舉著鐵簽，肉塊還叉在上麵，小臉上滿是錯愕和可惜。
    “它不吃了，它是不是不喜歡我們了？”
    小城陽也噘起了嘴，一臉的失落。
    看著兩個小家夥瞬間蔫了下來的模樣，陳晨笑了。
    “老虎吃飽了，就要去休息了。”
    “別急，前麵其他的動物等著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