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鼻腔裏發出一聲又沉又重的冷哼。
    之前從陳晨所贈的書冊中，他早已知曉了這位“開元盛世”的締造者，是如何在晚年昏聵，寵信奸佞，最終導致安史之亂，幾乎斷送了大唐國祚。
    每每讀到那段曆史，李世民都恨不得將這個叫李隆基的子孫從皇陵裏刨出來，用馬鞭狠狠抽上一頓。
    此刻，親眼見到他為博美人一笑而造的奢靡之物，那股壓抑在心底的火氣又騰地一下冒了出來。
    “為一婦人，專造湯池，奢靡至此！”
    李世民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股森然的寒意。
    “江山社稷，竟比不過一個女人的歡心？將祖宗基業視若無物，他李隆基，也配稱朕的子孫！”
    帝王的怒氣，讓周遭氤氳的暖意都仿佛降了幾分。
    李治站在一旁，不知為何突感一寒，他撓了撓頭，也跟著附和道：“哼！不好看，還沒父皇宮裏的池子氣派。”
    李泰的臉色同樣難看，他盯著那花瓣狀的池底，語氣裏滿是鄙夷。
    “工匠的巧思，竟隻用在此等取樂之物上，真是暴殄天物！”
    一直沉默的李承乾，也冷冷地開了口：“以天下之脂膏，奉一人之歡愉，其心可見。”
    小城陽和小兕子卻對這片石頭坑沒什麽興趣。
    她們看看那幹巴巴的池底，又看看麵色不虞的阿耶，小城陽扯了扯長樂的袖子，小聲嘀咕。
    “阿姊，這裏不好看，咱們什麽時候去泡溫泉呀？”
    小兕子更是直接，她完全無法理解父兄們的怒火，邁著小短腿跑到陳晨身邊，仰起小臉，奶聲奶氣地央求。
    “橙紙吖，不要逛啦，想去泡暖暖。”
    陳晨笑著彎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好，我們這就去泡暖暖。”
    他站起身，對著麵色鐵青的李世民做了個請的手勢。
    “陛下，過去的事，生氣也無用。不如先去體驗一下這千年之後的湯泉，解解乏。”
    李世民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終究還是被女兒的嬌憨和陳晨的勸解壓下了火氣。
    他揮了揮手，算是應允了。
    一行人很快來到了一處現代化的溫泉酒店。
    一踏入這片區域，眼前的景象便豁然一變。
    這裏與之前那片空曠幹涸的遺跡判若雲泥。
    一條曲折的石板路蜿蜒向前，兩側是修剪得宜的翠竹與造型奇特的山石。
    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湯池便掩映其間，水麵上升騰著白色的霧氣，將整個園林襯得宛如仙境。
    “哇——”
    小城陽和小兕子一進門，就齊齊地發出了驚歎聲，小腦袋轉來轉去，眼睛都快不夠用了。
    一位身著整潔製服的侍者迎了上來，臉上掛著職業的微笑。
    “先生，女士們，下午好。我們這裏有多種特色湯池可供選擇。”
    “比如添加了薰衣草精油的安神池，有美容養顏功效的貴妃湯池，還有清心明目的茉莉花池。”
    “另外，我們還有不同溫度的高溫池、常溫池，以及能按摩身體的氣泡池。”
    這一連串聞所未聞的名詞，讓李泰聽得一愣一愣的。
    “精油？氣泡？”
    他下意識地看向陳晨，滿臉都是求知欲。
    李世民則是在聽到“貴妃湯池”四個字時，眉頭下意識地皺了一下，但很快又鬆開了。
    他更在意的是這其中的多樣性。
    在他的時代，驪山湯就是驪山湯，是一汪從地底湧出的天然熱泉，沐浴其中，舒筋活絡，僅此而已。
    可這千年之後，一個沐浴，竟能分出如此多的門道。
    “好了，我先簡單說一下。”
    陳晨拍了拍手，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泡溫泉時間不宜過長，每次十五到二十分鍾為佳，如果感覺胸悶心慌，就要立刻出來休息。”
    “還有，空腹和過飽都不宜入浴，我們先簡單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在他的安排下，眾人很快被引到了一處被翠竹環繞的獨立院落。
    這裏顯然是陳晨提前包下的，幾處湯池錯落有致，旁邊還設有休息的躺椅和擺放著水果點心的石桌，私密又清淨。
    各自換上店家準備的寬鬆浴袍後，小兕子第一個按捺不住。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池邊，在長樂的攙扶下，將一隻白嫩的小腳丫探進溫熱的池水裏。
    一股暖意順著腳心直往上竄，她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嘴裏發出滿足的“嗯”聲。
    小城陽則要膽大許多。
    她見水不深，在確認李世民和長樂都看著她後，便“撲通”一下坐進了溫水池裏，濺起一片溫暖的水花，咯咯地笑個不停。
    李世民看著女兒們天真爛漫的模樣，心中最後那點因李隆基而起的不快也煙消雲散。
    他緩緩踏入主池之中。
    溫熱的泉水瞬間包裹了全身，那股恰到好處的溫度，仿佛有無數隻溫柔的手，在撫平他每一寸緊繃的肌肉，將一路行來的疲憊消解、融化。
    他靠在用光滑卵石砌成的池壁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咕嚕……咕嚕……”
    池子裏，忽然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水麵不斷翻湧，冒出無數細密的氣泡。
    “水裏有妖怪！它在吹氣！”
    長樂公主嚇了一跳，指著那翻滾的水麵，大聲喊道。
    小兕子也好奇地探過小腦袋，看著那不斷冒泡的池水，奶聲奶氣地糾正。
    “不是妖怪，是咕嚕咕嚕獸！”
    另一邊，李泰也被這奇景吸引，他靠了過去，伸手探入那翻湧的水中，隻覺得一股股力道不斷衝擊著掌心，很是新奇。
    “阿耶，您看這池子，竟能自行翻湧，莫非池底藏了什麽機關？”
    他看向李世民，滿眼都是探究。
    李世民緩緩睜開眼，他也注意到了那個“咕嚕咕嚕獸”池子，心中同樣嘖嘖稱奇。
    在他的時代，驪山湯就是驪山湯，是一汪從地底湧出的天然熱泉，沐浴其中，舒筋活絡，僅此而已。
    可這千年之後，一個沐浴，竟能分出如此多的門道。
    “先生，這氣泡從何而來？又是如何做到經久不息的？”
    李泰忍不住向一旁的陳晨發問。
    陳晨笑著解釋：“這是氣泡按摩池，池底有特製的機關，可以將空氣壓入水中，形成氣泡，用以衝擊身體，能更好地放鬆筋骨。”
    “以氣入水？”
    李泰聽得一愣一愣的，這等聞所未聞的手段，簡直超出了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