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混沌鍛真，鐵骨成鋼
    叮！當！轟！
    單調、沉重、如同垂死者心跳的鍛打聲，在灼熱如煉獄的鐵匠鋪內瘋狂回響。每一次巨錘砸落，都伴隨著赤紅火星的暴雨，伴隨著鐵錠痛苦的呻吟和礦渣被強行擠壓出的嗤嗤聲。
    爐火在咆哮。劣質煤塊混合著地火餘燼，噴吐著硫磺味的赤紅火舌，將整個鋪子映照得一片明滅不定。空氣扭曲著，濃重的鐵腥氣、煤煙味、汗臭和血腥味混合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氣味。
    李二狗如同一尊從血與火中爬出的魔神。他巨大的身軀在爐火的映照下投下扭曲晃動的龐大陰影，每一次掄起那柄沉重得需要常人雙臂才能揮動的鍛打錘，全身虯結的古銅色肌肉都如同燒紅的烙鐵般墳起、賁張！斷裂的脊椎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左肋的傷口早已崩裂，鮮血混著汗水，如同小溪般沿著他強壯的軀幹流淌，在灼熱的地麵上蒸騰起帶著腥氣的白霧。他雙目赤紅如血，布滿血絲，每一次咆哮都如同受傷猛獸的嘶吼，將所有的痛楚、憤怒、絕望，盡數灌注到那撼動整個鋪麵的重錘之中！
    砰！！！
    又是一記勢若萬鈞的轟擊！通紅的鐵塊在鐵砧上劇烈變形，暗紅色的礦渣如同惡心的膿血，再次從邊緣被狠狠擠壓噴射出來！
    而就在這毀滅力量降臨的瞬間——
    廖峰靠在滾燙的爐壁上，身體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頭的軟泥，右半邊臉頰和脖頸蔓延的青黑色寒毒帶來刺骨的冰冷麻木，與爐火的灼熱形成地獄般的煎熬。他僅存的意識如同狂風中的殘燭，死死鎖定著鐵砧上那塊被錘擊的金屬。識海中，指環核心爆發出最後的、微弱卻無比精準的光芒！
    高頻震蕩波引導！雜質鍵合點破壞！
    一縷比遊絲還要纖細、頻率卻詭異高速震蕩的混沌真元，在他意誌的極限壓榨下，順著緊握鐵鉗、早已被灼燒得皮開肉綻的左手，瘋狂湧入那通紅的鐵塊內部！在微觀層麵，精準地切割著那些頑固雜質與鐵基體之間最後的鏈接！
    噗嗤！
    礦渣噴濺！鐵塊在錘擊下再次縮小、塌陷！
    “呃…噗！”廖峰身體猛地一顫，一大口帶著內髒碎塊的黑血再也壓製不住，狂噴而出！濺在滾燙的爐壁上，發出嗤嗤的聲響，瞬間化作焦黑的痕跡。眼前徹底被黑暗籠罩，握住鐵鉗的手再也無法支撐，沉重的鐵鉗脫手落下，砸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他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椎，沿著滾燙的爐壁軟軟滑倒在地，氣息瞬間微弱到了極點！
    “廖老大！！！”李二狗目眥欲裂！那一聲鐵鉗落地的聲響，如同喪鍾敲在他心頭！他丟開沉重的鍛錘，巨大的身軀帶著狂風撲到廖峰身邊，顫抖的雙手想要扶起他，卻又不敢觸碰，隻能發出絕望而悲愴的嘶吼，“撐住！廖老大！你他娘的給老子撐住啊！”
    廖峰毫無反應。灰敗的臉上覆蓋著一層死亡的青灰色，嘴唇毫無血色，隻有嘴角不斷溢出的黑血證明他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生機。右臂的寒毒已經蔓延到半邊胸膛，散發著陰冷的死氣。
    鋪子裏，隻剩下爐火還在不知疲倦地咆哮著，映照著這絕望的一幕。
    李二狗巨大的身軀劇烈顫抖著，赤紅的虎目死死盯著廖峰瀕死的臉，又猛地轉向鐵砧上那塊剛剛經過最後一次鍛打、依舊散發著暗紅餘溫的鐵塊。那塊鐵，隻有拳頭大小，表麵布滿了猙獰的錘印，但隱約透出的金屬冷光，似乎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純粹？旁邊，是一小堆被剝離出來的、醜陋的暗紅色礦渣。
    這是他們用命換來的！廖老大幾乎流幹了血，就為了換來這塊該死的鐵！
    “啊——！！！”一股混雜著無盡悲憤、不甘和毀滅欲望的狂暴戾氣，如同火山般從李二狗胸腔中爆發出來！他猛地轉身，如同瘋魔般撲向那塊暗紅的鐵塊！巨大的手掌帶著撕裂空氣的嗚咽，狠狠抓了過去！他要砸碎它！砸碎這害死廖老大的東西！
    就在他布滿血汙和老繭的手掌即將觸碰到那塊暗紅鐵塊的瞬間——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沉重、冰冷、死寂的氣息，如同無形的冰山，毫無征兆地降臨！瞬間凍結了李二狗狂暴的動作，凍結了爐火跳躍的火焰，凍結了空氣中彌漫的所有聲音！
    鋪子深處那片絕對的黑暗裏，一個佝僂的身影如同從凝固的時光中走出。老瘸頭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鐵砧旁，渾濁如同古井的眼眸，漠然地掃過地上瀕死的廖峰，掃過狀若瘋魔、手掌僵在半空的李二狗，最終，落在了鐵砧上那塊暗紅色的鐵塊上。
    他那枯瘦如同雞爪的手指，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緩慢，輕輕觸碰了一下鐵塊依舊溫熱的表麵。
    嗤…
    一絲極其微弱的白煙升起。
    老瘸頭渾濁的眼中，那萬古不化的死寂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難以察覺的漣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間又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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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廢物。”沙啞的聲音響起，如同鏽鐵摩擦，帶著濃濃的鄙夷，“三斤？連半斤都不到。”他枯瘦的手指隨意地撚起那塊拳頭大小的暗紅鐵塊，掂量了一下，如同掂量一塊路邊的石頭。
    李二狗巨大的身軀被那無形的威壓死死按在原地，連手指都無法動彈分毫，隻有赤紅的虎目死死瞪著老瘸頭，充滿了無盡的憤怒和絕望。
    老瘸頭仿佛沒看見李二狗的目光，他的視線落在鐵塊表麵那些猙獰的錘印上，更確切地說，是落在錘印深處，殘留的那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純粹、帶著混沌本源的震蕩痕跡上。那痕跡，如同絕境中掙紮出的星火，微弱，卻頑強地烙印在金屬最原始的晶格之中。
    “路子…野了點。”老瘸頭的聲音依舊幹澀，但似乎少了一絲之前的絕對冰冷，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審視？“用‘混沌’的蠻力，硬生生把‘雜質’從根子上‘震’出來…傷敵一千，自損一萬的蠢法子…”
    他頓了頓，渾濁的目光終於第一次正眼看向地上氣息奄奄的廖峰。那目光，不像在看一個人，更像是在審視一件…被打廢了的工具。
    “不過…”老瘸頭幹癟的嘴角極其輕微地扯動了一下，如同枯木裂開一道縫隙，“…這廢鐵胚子裏，倒是混進了一絲…有意思的‘雜質’。”
    他枯瘦的手指再次抬起，這一次，指向的卻不是廖峰或李二狗，而是指向鋪子角落那堆依舊如同小山般的鏽鐵廢渣。
    “東西，算你們過了。”沙啞的聲音如同宣判，“那丫頭片子，能在潭裏泡到死透為止。”
    李二狗眼中猛地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狂喜！紫霄…有救了？！
    但下一秒，老瘸頭冰冷的話語再次將他打入深淵。
    “至於你們兩個廢物…”渾濁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掃過廖峰和李二狗，“筋骨勉強還能用。”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廖峰：“你，三天之內，給老子把傷養好。”
    又指向李二狗：“你，骨頭斷了，正好！去後麵寒潭邊上，給老子泡著！什麽時候寒氣把你那身蠻肉裏的‘燥火’和‘濁血’洗幹淨了，什麽時候滾出來扛錘！”
    泡寒潭？！李二狗渾身一哆嗦！他可是親眼見過那九幽寒潭的恐怖！連紫霄那種被汙染侵蝕的身體都隻能勉強“泡著”，他這身血肉之軀下去，還不得瞬間凍成冰坨？！
    “老子…”李二狗剛想怒吼反抗，一股無法抗拒的恐怖力量瞬間降臨！他龐大的身軀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攫住，連掙紮都做不到，瞬間離地而起，如同一個巨大的破麻袋，被狠狠擲向鋪子最深處那扇通往九幽寒潭的厚重鐵門！
    嘎吱——！
    鐵門無聲滑開，一股遠比鋪內陰寒百倍的恐怖氣息洶湧而出！
    “不——！”李二狗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吼，身影便消失在黑洞洞的門後。沉重的鐵門轟然關閉，隔絕了他最後的聲音。
    鋪子裏，隻剩下爐火還在熊熊燃燒，映照著地上廖峰瀕死的身影，和如同陰影般佝僂站立的老瘸頭。
    老瘸頭渾濁的目光重新落回廖峰身上，如同在看一堆需要處理的垃圾。他枯瘦的手掌隨意地淩空一抓。
    嗡！
    一股無形的、冰冷死寂的力量瞬間籠罩廖峰！他如同被凍結在琥珀中的蟲子，連意識都陷入了停滯！
    下一刻，老瘸頭的手掌虛虛一按！
    噗！噗！噗！
    廖峰身上那些被鮮血浸透、沾染著汙穢香灰的破爛布條，如同腐朽的樹皮般寸寸碎裂、剝落！露出下麵遍布傷口、青黑蔓延、觸目驚心的軀體！
    右臂已經完全變成了青黑色，腫脹如同惡鬼的手臂，皮膚下仿佛有無數冰冷的蟲子在蠕動！後背塌陷處，骨骼碎裂的輪廓清晰可見，周圍的皮肉呈現出不祥的紫黑色！噬靈寒毒的氣息如同附骨之蛆，混合著內髒破損的腥甜血氣，在灼熱的空氣中彌漫。
    老瘸頭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似乎對這具破爛軀體的“品質”很不滿意。他枯瘦的手指淩空一劃！
    嗤啦！
    空氣中仿佛有無形的利刃閃過！
    廖峰右肩青黑腫脹的皮肉被瞬間切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一股粘稠、散發著刺骨陰寒氣息的黑紫色毒血，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猛地噴射出來！濺落在滾燙的爐壁上，發出劇烈的嗤嗤聲和刺鼻的惡臭！
    緊接著，老瘸頭枯瘦的手掌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廖峰身體上方快速拂過！每一次拂動，都有一道極其隱晦、帶著冰寒死寂氣息的灰白色光芒沒入廖峰體內！
    噗！噗！噗！
    廖峰後背塌陷處，幾塊碎裂的骨茬被無形的力量強行擠出皮肉，帶著血絲掉落在灰塵裏！斷裂的骨骼被強行複位、拚接！內腑的破損處，被那股冰寒死寂的力量粗暴地“凍結”、“粘合”！
    劇痛！無法形容的劇痛！如同靈魂被撕裂、被凍結！即使意識處於半停滯狀態，廖峰的身體依舊在本能地劇烈抽搐、痙攣！喉嚨裏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嘶啞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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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根本不是治療！這是最粗暴的“維修”！如同對待一件破損的兵器，強行剔除壞死的部分，用最冰冷的力量將其“焊接”起來！
    老瘸頭的手法快得超乎想象，整個過程不過數息。當最後一道灰白光芒沒入廖峰心口，他枯瘦的手掌收回。
    廖峰身體停止了抽搐，如同被徹底玩壞的木偶，癱軟在冰冷肮髒的地麵上。他體表那些猙獰的傷口處，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散發著寒氣的灰白色冰晶，強行止住了流血。右肩被切開的傷口處，黑紫色的毒血似乎流盡了，腫脹消退了大半，雖然依舊青黑，但那股陰寒的死氣被暫時壓製了下去。後背塌陷的輪廓雖然依舊存在，但骨骼似乎被強行“焊”在了一起。
    他的呼吸依舊微弱，但不再是隨時會斷絕的狀態。一股冰冷、死寂、如同萬年玄冰般的力量，在他體內緩慢流轉，強行“凍結”著他的傷勢，也凍結著他殘存的生機和痛楚。
    “丟後麵柴房去。”老瘸頭沙啞地吩咐了一句，仿佛隻是處理了一件垃圾。他佝僂的身影如同融化在黑暗中，再次消失不見。
    沉重的鐵門再次無聲滑開。一股無形的力量卷起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廖峰，將他粗暴地扔進了鐵匠鋪最深處、一個堆滿生鏽廢鐵和黴爛木料的陰暗角落。
    砰。
    鐵門再次關閉。
    鋪子裏，隻剩下那依舊在熊熊燃燒的爐火，映照著鐵砧上那塊暗紅色的、殘留著混沌震蕩痕跡的鐵塊，以及地麵上那灘迅速凝固的、黑紫色的毒血和幾塊帶著血絲的碎骨。
    死寂，重新籠罩。隻有爐火燃燒的劈啪聲，如同為這場慘烈的鍛造，敲打著最後的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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