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晏為了個破鼓燙傷自己，軒轅傲清為了句調侃硬接她的風勢。
    這種被情感驅使的行為，簡直是修行路上的絆腳石。
    她轉身跟著眾人離開，雙馬尾在身後被氣流托著輕輕揚起。
    腰間的刀鞘偶爾碰撞衣料，發出的聲響被風聲揉碎，顯得愈發清冷。
    經過殿門時，門框上的灰塵突然被一股無形的風吹得幹幹淨淨，足見她對風的掌控已到了收放自如的境界。
    殿內終於隻剩趙晏和軒轅傲清兩人。
    趙晏揉了揉眉心，走到還在賭氣的小女孩麵前，“傲清，我是趙晏。”
    他斟酌著詞句，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可信，“你現在被困在心魔幻境裏，顧長玥的血蓮在侵蝕你的神魂。”
    “我們必須想辦法打破幻境，不然兩個人都要困死在這裏。”
    軒轅傲清猛地抬起頭，鳳眸裏滿是疑惑，“軒轅晏，你在說什麽胡話？”
    她將銀色波浪鼓抱在懷裏，像是在扞衛最後的陣地，“趙晏是誰？”
    “別以為幫我拿回了鼓，就可以編排這些奇怪的話來糊弄本宮！”
    她的語氣帶著孩童的傲嬌，卻又隱隱透著帝女的威嚴。
    隻是那雙清澈的眼睛裏，絲毫沒有屬於帝女的記憶，隻有對眼前這個“軒轅晏”的感受。
    趙晏看著她這副模樣，心裏忽然明白了什麽。
    難道這幻境不僅複刻了過去的場景，還抹去了她與自己相識的記憶？
    趙晏的目光落在軒轅傲清的鳳眸上，那雙眼睛清澈得像未被驚擾的山澗，此刻卻蒙著一層羞赧的薄霧。
    他看得有些出神，連呼吸都放輕了幾分。
    這幻境裏的帝女褪去了成年後的鋒芒，倒像顆裹著糖衣的石子，堅硬的外殼下藏著不易察覺的柔軟。
    “一直盯著我看幹嘛？”
    軒轅傲清被他看得耳根發燙，連忙低下頭。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銀鼓邊緣的紋路，聲音細若蚊蚋，卻帶著幾分故作的強硬。
    “沒事。”
    趙晏收回目光，指尖在袖袍下輕輕敲擊。心頭的疑雲卻越來越重。
    幻境顯然抹去了軒轅傲清與他相識的所有記憶，還硬生生插入了“軒轅晏”的身份。
    造化大帝這手操作倒是巧妙，讓她徹底沉浸在童年的設定裏，連情感反應都貼合著孩童的心境。
    可越是真實，越讓人不安，那些牽手的溫度、肌膚相觸的觸感，分明比現實還要清晰。
    見他半天不說話，軒轅傲清偷偷抬眼瞥了他一下，見他神色平靜，才鬆了口氣似的開口，“喂，我也沒真怪你……”
    她頓了頓，像是鼓足勇氣才說出後半句，“走吧，跟我去帝祠。”
    “那幾個老頭最是囉嗦，要是發現我們沒去，指不定又要編排什麽罰抄帝典的差事。”
    說罷不等趙晏回應，便拉起他的手腕往殿外走。
    她的掌心溫熱，帶著孩童特有的軟嫩，力道卻不小，生怕他跑掉似的。
    穿過幾重雕梁畫棟的宮闕，石板路上的青苔被打理得幹幹淨淨。
    兩側的宮燈散發著暖黃的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一路上軒轅傲清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趙晏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倒也拚湊出了這幻境的設定。
    原來“軒轅晏”是三王爺的獨子，可惜三王府遭逢變故滿門被滅，隻剩他被接入帝宮寄養，身份尷尬得很。
    而那個戴銀麵具的軒轅寶寶，則是太古時期軒轅氏族認定的頂尖天驕。
    在這一世不到十歲便破封仙源，是禁忌一脈認定的繼承人，身份尊貴得能與帝女分庭抗禮。
    回到現實世界，恐怕就是傳說中起靈龍脈唯一的女禁忌。
    “她的風刃很厲害的，”軒轅傲清踢著路邊的石子，語氣裏帶著幾分不服氣，“上次演武場比試，連禁軍士兵都被她的風係靈力刮破了鎧甲。”
    趙晏點點頭，想起方才刀身纏繞的氣流，那精準的控製力確實不像孩童手筆。
    可越是了解這幻境的細節，趙晏越覺得心驚。
    石板的冰涼、宮燈的暖意、甚至軒轅傲清發絲掃過手背的觸感，都真實得無可挑剔。
    額頭撞上軒轅寶寶唇瓣時的柔軟，掌心殘留的藥膏香氣，分明都是切切實實的感知。
    “到了。”
    軒轅傲清停在一座古樸的建築前。
    帝祠的門楣上刻滿了玄奧的符文，朱漆大門緊閉，門環是青銅鑄就的盤龍造型，透著歲月沉澱的威嚴。
    殿頂的琉璃瓦在暮色中泛著微光，簷角的風鈴偶爾發出清脆的響，倒讓這肅穆之地多了幾分生氣。
    趙晏看著那扇門，忽然有些恍惚。這真的是幻境嗎？
    若一切都是假的，為何連情感的波動都如此真切？
    軒轅傲清此刻拉著他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傳來，比任何說辭都更有說服力。
    “發什麽呆？”
    軒轅傲清拽了拽他的手腕，“再不走進去，等會兒長老們來了又要念叨。”
    帝祠內燭火搖曳，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石壁上。
    數十排書架靠牆而立，竹簡堆疊的聲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趙晏鋪開桑皮紙，握著狼毫筆認真抄寫，墨汁在紙上暈開的痕跡工整利落。
    軒轅傲清坐在對麵的蒲團上，起初還故作正經地臨摹，可寫著寫著，目光就不由自主地飄到了趙晏身上。
    少年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陰影，握筆的姿勢沉穩有力，連袖口蹭過桌麵的弧度都透著股說不出的認真。
    燭火映得他側臉線條柔和，全然沒有平日裏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軒轅傲清的臉頰悄悄泛起紅暈，指尖無意識地卷著衣角，猶豫了半天還是開了口，“那個……你為什麽要幫我撿回波浪鼓？”
    趙晏筆尖一頓，抬眼看向她。
    女孩的鳳眸裏藏著好奇與忐忑，完全沒了方才護著他時的強勢，倒像隻怯生生的幼鹿。
    他放下筆，指尖在墨錠上輕輕研磨，“看不慣那些老頭蠻不講理，也看不慣他們欺負你。”
    “就、就隻是這樣？”
    軒轅傲清的聲音細若蚊蚋，心裏卻莫名有些失落。
    她本以為會聽到更特別的答案，比如“因為我在意你”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