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化身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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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曆2185年五月初七,巳時三刻,樟木頭鎮東郊的官道還浸著昨夜雨水的濕氣,泥濘不堪。一輛不起眼的青布篷車吱呀作響地碾過碎石,拉車的黑騾瘦得肋骨分明,蹄鐵磕在石頭上,濺起點點微弱的火星。車簾被一隻戴著藤麻護腕的手掀起一角,那手腕清臒如竹節,指節卻因緊攥韁繩而泛白。一個溫潤卻帶著旅途沙啞的聲音響起:“勞駕,東莞港往何處去?”路旁茶棚裏,一個瘸腿老漢眯著眼打量這遊方郎中打扮的人——粗葛麻衣洗得發白,背著半舊的藥箱,箱角磨損的銅釘縫隙裏,透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沉靜檀香。最紮眼的是他腰間懸著的那串一百零八顆菩提子,其中三顆鏤刻著“慈、航、渡”的梵文,在薄霧彌漫的晨光裏,流轉著凡胎肉眼難辨的琉璃微光。
“順著官道再走十裏,見著‘玄米轉運倉’那破幡子往右拐就是!”老漢啐掉嘴裏嚼爛的茶渣,忽地壓低了嗓門,渾濁的眼睛裏帶著一絲警告,“郎中去那兒作甚?城裏正鬧‘晶狗瘟’咧!邪乎得很!”
慈航道人——這正是觀音菩薩千萬化身之一行走紅塵的名號——指尖不著痕跡地拂過腰間的菩提串。細微的震顫順著無形的因果絲線傳來,如同蛛網被撥動。老漢口中那帶著民間恐懼色彩的“晶狗瘟”,其散發出的汙穢氣息,竟與她十六天前在冰冷虛空中遭遇的、纏繞著那個瘋狂大羅世界的墨綠毒鏈,隱隱共鳴!這絕非尋常時疫。
午時將近,陰雲低垂,東莞港的輪廓在視野中逐漸清晰,卻讓見慣了三界悲歡的菩薩心頭陡然一沉。本該高懸中天、驅散濕氣的烈日,竟被一層粘稠蠕動的幽綠色雲翳吞噬。那雲非水非霧,在慈航道人的法眼之中,分明是億萬微塵大小的黯晶孢子,正隨著鹹腥的海風,無聲無息地飄灑向全城每一個角落!尋常百姓隻覺得胸口發悶,呼吸不暢,步履沉重。而在觀音的視野裏,這孢子之雨帶來的卻是觸目驚心的景象:孢子落地,便如活物般鑽入地脈,堅硬的青石板路被蝕出蛛網般蔓延的墨綠紋路,那紋路的形態與氣息,竟與那瘋狂大羅世界崩壞的地脈同源!渾濁的東江入海口,翻白的死魚密密麻麻,魚鰓處詭異地生長出細密的晶簇,隨著浪湧相互碰撞,發出令人牙酸的、不祥的“叮咚”聲。更遠處,玄米集團那些高聳的工坊煙囪,噴吐的已不再是滾滾黑煙,而是凝結成扭曲骷髏狀的黯綠色毒霧,霧氣深處,隱隱傳來遠古智蟲那充滿貪婪與毀滅欲的精神嘶鳴,直刺神魂。
慈航道人收斂氣息,如同一個真正的遊方郎中,穿行在惶恐不安的人流中。耳畔灌滿了被瘟疫放大的癲狂囈語與暴戾嘶吼。糧鋪前,一個老婦揮舞著菜刀,眼睛赤紅地咒罵:“鹽又漲價了!定是王家那黑心的轉運使搗的鬼!”她瞳孔邊緣,已悄然泛起不祥的墨綠血絲。陰暗的巷口,三個麵黃肌瘦的孩童竟合力按倒一條野狗,爭先恐後地撕扯皮毛,生啖其血肉,他們肮髒的指甲縫裏,嵌滿了晶化的狗毛碎屑。“佛?佛在哪兒?!”一個白衣書生狀若瘋癲,猛地撞倒路邊捧著缽盂的觀音寺化緣僧,將對方手中的經卷狠狠擲入路旁的臭水溝。那僧侶垂首默誦經文,看似平靜,頸後衣領下,卻悄然凸起一枚棱形的、閃爍著幽暗光澤的晶瘤……“眾生業障,如沸油烹心,五蘊熾盛…” 觀音心中暗歎,悲憫與凝重交織。凡俗隻道是凶猛的瘟疫,卻不知這黯晶毒素正以人心中的嗔怒、貪婪、愚癡為最肥沃的溫床,悄然滋生,將整座繁華海港,煉成了一枚孵化滅世邪魔的汙穢巨卵!
慈航道人步履不停,行至喧囂嘈雜的港口碼頭。就在此時,他背負的半舊藥箱忽然劇烈一震!內置的一個小巧玲瓏、通體剔透的八寶琉璃瓶內盛八寶功德池水分支所化的甘露)竟自行掙脫束縛飛出,懸停半空,瓶口傾斜,純淨的甘露如絲如縷般灑向腳下被黯晶孢子汙染的大地。
滋啦——!
甘霖觸及青石板的刹那,異變陡生!石板之下,如同被驚醒的毒蛇巢穴,猛地刺出千百根墨綠色的尖銳晶刺!這些晶簇仿佛擁有生命,瘋狂地絞纏、啃噬著佛光所化的甘露,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如同利齒啃噬金鐵的刺耳銳響!慈航道人目光一凝,指捏清淨蓮花印,毫不猶豫地一掌按向腳下大地。磅礴而精純的神識順著地脈,如利劍般直貫九幽深處。
地底景象,讓這位大菩薩也心頭震動。東莞港賴以生存的三條主靈脈,竟已被那墨綠邪毒徹底汙染,呈現出駭人的形態:源自城西筆架山的靈脈,其核心處竟已晶化,扭曲成一段巨大而猙獰的脊椎骨狀化石,死氣沉沉,導致依托其山勢而建的觀音山佛光,已然衰減了三成不止!滋養萬物的東江水脈,此刻濁流之中逆懸浮起無數倒立的墨綠晶錐,形成一片水下森林,暗藏的洶湧絞力,已無聲無息地撕碎了七艘過往的貨船!而最為凶險的,是連通著歸墟海眼的深水靈脈,那裏翻湧的不再是純淨的靈氣,而是粘稠如膿液的墨綠色毒漿,其中裹挾著難以計數的、脈動著的智蟲蟲卵,每一次脈動都攪動著地殼,紊亂的潮汐之力已誘發了數次輕微卻危險的地震!“好狠毒的斷龍絕脈之術!” 慈航道人眸中寒光乍現。此等規模、此等惡毒的手段,絕非天災,而是人為!有人以那深不可測、充滿歸墟死氣的海眼為熬煉毒物的巨釜,以筆架山的地脈精華作為輸送毒液的導管,竟是要將整座生靈繁盛的東莞港,煉成一座向洪荒世界本源獻祭邪毒的龐大魔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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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時剛過,帶著地底探查的沉重發現,慈航道人踏入了東富街最為奢華的酒樓——醉仙居。此樓乃東莞港鹽鐵轉運使王家的產業,在因果視界中,此地糾纏的墨綠毒鏈最為密集粗壯,如同劇毒的心髒。
跑堂端上來的竹葉青,酒液渾濁不堪,杯底沉著未化開的晶狀粉末。鄰桌一個滿麵油光的鹽商已喝得醉醺醺,正唾沫橫飛地向同伴炫耀:“嚐嚐!玄米集團的新貨!勁兒大!一撮提神醒腦,十撮飄飄欲仙呐……”話音未落,他脖頸處的青筋猛地暴凸而起,如同皮下鑽進了粗大的墨綠色晶管,劇烈地蠕動起來!慈航道人眉頭微蹙,屈指對著那鹽商方向輕輕一彈,一縷微不可察的清淨佛光沒入其眉心,試圖安撫那狂暴的毒素。
轟!
一聲悶響!鹽商的頭顱竟如同灌滿了墨綠色火藥的皮囊般炸開!碎骨與閃爍著邪異光澤的晶片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早有防備的慈航道人迅速側身,用藥箱格擋。飛濺的汙物大部分被擋住,幾滴墨綠的膿液濺到櫃台後掌櫃的臉上。那掌櫃竟不閃不避,隻是麵無表情地抬手抹去,被晶片劃破的皮膚下,翻卷出的不是血肉,而是閃爍著金屬冷光的、精密如齒輪般的筋膜結構!
“機械傀儡?!” 觀音心頭警鈴大作。玄米集團的手段竟已到了如此地步,能將黯晶邪毒與這賽博妖術般的傀儡造物融為一體!
就在這時,後院方向猛地傳來一陣瓷器碎裂的刺耳聲響,夾雜著一個醉漢含混不清的怒罵:“滾開!髒畜生!別碰本少爺!”
慈航道人身影微動,已如清風般閃至通往後院的窗邊。隻見後院天井裏,王家那位金丹初期的少爺王司徒,正腳步踉蹌,滿臉嫌惡地抬腳踹向牆角陰影處——那裏,一條瘦骨嶙峋、脊骨高高凸起、雙眼燃燒著兩團旋轉幽綠光霧的黑狗,正呲著慘白的獠牙!電光火石之間,黑狗化作一道扭曲的殘影,獠牙精準無比地咬中了王司徒毫無防備的左腳踝!在慈航道人的法眼之中,那注入傷口的墨綠色毒液軌跡清晰可見,它們如同活物,沿著足三陰經瘋狂逆衝而上,直撲其丹田金丹!更可怕的是,這劇毒竟與王司徒命宮中本就糾纏不清的酒色財氣劫煞之氣瞬間產生劇烈共振,毒性在刹那間被催發暴增百倍!
“不可打草驚蛇…需查清幕後…” 菩薩強壓下立刻出手淨化的衝動,指尖微動,一滴凝練至極的功德池水,悄無聲息地彈入王司徒腳踝的傷口之中,試圖暫時壓製那狂暴的毒性。豈料,那黯晶毒素遇到這至純的佛門甘露,非但沒有被壓製,反而如同被激怒的凶獸!王司徒腳踝處被咬的皮膚瞬間異變,墨綠色的晶簇如同活物般瘋狂滋長、凸起!鑽心蝕骨的劇痛讓他發出野獸般的慘嚎,失控的靈力隨著劇痛爆發,一拳竟將身旁半麵磚牆轟然砸碎!
酉時初,暮色四合,將混亂的東富街籠罩在更深的陰影中。慈航道人已悄然登臨東莞港製高點——筆架山。俯瞰下去,暮色中的海港宛如一塊巨大而汙穢的琥珀,內部嵌滿了蠕動流淌的墨綠色膿液,死氣沉沉。
她折下一段柔韌的楊柳枝,蘸取琉璃瓶中僅剩不多的功德甘露,在虛空中緩緩勾畫出一個繁複玄奧的“淨世梵印”。金輝流轉的符印凝聚著浩瀚佛力,緩緩墜向下方的城郭,意圖淨化探查。
哢——嚓!
異變再生!下方奔流的東江水,在梵印光輝映照下,驟然停止了流動,如同被無形的巨力凝固,豎立成一麵巨大無比的、散發著墨綠幽光的鏡麵!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渾濁江水中倒映出的,並非岸邊的樓宇燈火,而是無數蠕動糾纏的墨綠晶簇拚湊成的一個頂天立地的巨型骷髏!骷髏空洞的眼窩處,兩團不斷旋轉的幽綠光霧,其形態與氣息,竟與虛空盡頭那個瘋狂大羅世界核心的毀滅之眼,一模一樣!
“鏡像錨點…” 慈航道人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悚然。敵人布局之深遠、手段之詭譎遠超預估!他們竟已將東莞港這座海港,煉成了一個跨越無盡虛空位麵、傳輸黯晶邪毒的穩定樞紐!
就在這心神震動之際,一陣微涼的山風拂過,送來一絲極淡、卻絕不容忽視的饕餮凶獸氣息。慈航道人驀然回首,目光如電射向下方山腰的密林深處。
隻見昏暗的林間,一個身影正半跪在地,赫然是郭思彤!她竟將一隻手掌深深插入晶化龜裂的大地之中!墨綠色的黯晶毒紋如同活蛇,順著她白皙的手臂迅速向上攀附蔓延,散發出危險的幽光。然而,當那毒紋觸及她懷中那方古樸殘破的山河鎮圭碑身的裂痕時,碑中驟然迸發出一道堅韌而充滿生機的青色毫光,竟將那汙穢的毒紋生生逼退寸許!郭思彤似乎毫不在意,反而眯起眼,伸出舌尖,帶著一種近乎妖異的探究神情,輕輕舔舐了一下指尖殘留的墨綠色毒液。就在這一刹那,她仿佛心有所感,猛地抬起頭——
兩道目光,一道蘊藏著大羅金仙的悲憫與洞察,一道燃燒著吞天凶獸的貪婪與野性,隔著暮色沉沉的虛空,轟然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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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慈航道人的法眼之中,郭思彤看似單薄的身影背後,一尊龐大無匹、凶威滔天的饕餮法相虛影正仰天咆哮,其猙獰的獠牙之間,赫然銜咬著半顆已被啃噬得殘破不堪、散發著黯晶邪光的星球!而在郭思彤的眼中,那位看似平凡的遊方郎中周身,琉璃色的清淨光輪流轉不息,腳下更有九品蓮台的虛影若隱若現,正以無上佛力鎮壓著腳下那片因她探查而沸騰翻湧的墨綠色因果孽海!
“原來…救苦救難的菩薩,也食這人間煙火,管這紅塵醃臢事?” 郭思彤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帶著三分譏誚,七分深意。與此同時,她那隻垂在身側的手,卻悄然捏碎了袖中一枚溫潤的傳訊玉符。
慈航道人不再停留,寬大的麻布衣袖輕輕一拂,身影便如融入暮色般悄然隱去,隻餘下山風嗚咽。她方才駐足的山崖石壁上,一行以楊枝甘露寫就的偈語在暮光中流轉著微光,隨即隱沒:
毒鏈鎖大千,業火烹金丹
欲斬妖魔根,且看吞天膽
當最後一縷天光被深沉的夜色徹底吞沒,東莞港的萬千屋宇、街道、乃至龜裂的大地上,白天蟄伏的無數黯晶簇,如同得到了統一的號令,同時亮起了幽幽的、不祥的墨綠色光芒。這一刻,整座城市仿佛化作了匍匐的巨獸,睜開了它遍布全身的、貪婪而邪惡的億萬隻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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