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婉雲道：“原本，這個計劃近乎天衣無縫，隻可惜，董夫人被殺，那塊玉佩自然就會落在凶手的手裏。”
    言外之意非常清楚，那玉佩是凶手殺死董夫人之後，從她身上取下來，放在董大富手底，以此嫁禍給董夫人的。
    董夫人的玉佩遺留在董大富的屍體處，當初發現董夫人失蹤之時，大家自然會聯想到她畏罪潛逃，可現在，他們已經知道，董夫人也是被殺的。
    案發現場沒有別的證物，為何會獨獨留下一塊玉佩呢？
    如果不是董大富在掙紮的過程中將它奪下來，那就必然是凶手故意留存的線索。
    “你殺死董夫人之後，連夜出城，將屍體拋於河中，偽造其失蹤的假象，如此一來，嫌疑就全在董夫人身上了，而在她出現之前，你將那把殺人的尖刀丟棄於顧三家院中，隨便找個替罪羊，並無刻意嫁禍董夫人之心。”張婉雲道。
    她的眼睛本就顯大，神情稍微嚴肅些，就好像瞪視一般。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前言不搭後語，毫無邏輯。”馬炳心中十分恐慌，表麵上卻強裝出氣勢來，似乎這樣就能扭轉不利的局麵。
    “你既然聽不懂，那我就把這整件事情，從頭到尾講完，大家都聽仔細，看看其中是否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張婉雲語氣平和，像要講一個很普通的故事。
    此時，沈玉蘭六神無主，仿佛失去了魂魄，馬柏的臉色也變得十分古怪。
    “這位知府大人的好兒子，外表看起來，倒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可他內心的險惡，卻難以看明白，他知道董大富有許多錢財，還掌握著某人貪汙賑災銀兩的罪證，因此起了殺人的念頭。”張婉雲先將馬炳的動機點出來。
    馬炳和董大富相識，有不少人知道，這一點，他也無法抵賴。
    張婉雲對在場的人說：“那晚，他預謀妥當，在街頭賣豬肉的攤位上隨手拿了把刀，尾隨董大富，趁機將其殺害，並取走其身上的財物，然後將凶器丟在別人家的院中，準備離開。”
    馬炳目光閃爍，不敢看張婉雲。
    張婉雲輕輕歎了口氣，繼續說：“正當他要離開的時候，突然遇見董夫人，董夫人見到自己丈夫被殺，失聲尖叫，這就是董大富被害時有人聽到尖叫聲的緣故。”
    她這麽一說，便好似重重謎霧逐漸散開。
    “董大富是背後中刀，事先毫不知情，其叫聲應該為低沉的慘叫，隻可惜，董夫人那一聲尖叫，也給自己招來了殺身之禍。”
    人在劇痛之下發出的慘叫聲和發現屍體後的尖利叫聲，是有區別的，董大富被捅了一刀，不可能發出類似女子那種高昂的驚叫聲。
    馬柏的眼神有些複雜，他身為知府，沒把案情查明白，反倒是被一個女人條分縷析地講清楚了，那多少有些慚愧。
    馬炳心中亂得很，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解釋，能解釋清楚，讓大家信服嗎？
    站在兩邊的衙役全部傻了眼，沒想到，凶手居然會是知府的兒子。
    他們很好奇，這知府大人會如何判自己兒子的罪。
    論罪，這般行為自然是要處死的，可他畢竟是馬柏唯一的兒子，馬知府未必願意當“馬青天”，大義滅親，將馬炳斬了，他也許會網開一麵，對馬炳從輕發落。
    張婉雲繼續說著：“他殺害董大富，正想溜走的時候，恰好被趕來的董夫人撞見，董夫人看到自己丈夫被殺，大聲驚叫，因此，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這位知情者，當場就掐死了董夫人。”
    “哎呀，這不就是怕罪行敗露，殺人滅口嘛。”有衙役嘀咕了一句。
    “董夫人在撞見那一幕之前，曾到玉器鋪購買玉佩，他行凶後發現董夫人身上帶有此物，便順手取下，放到董大富的手底，目的就是為了嫁禍給已經被他掐死的董夫人。”張婉雲說得義憤填膺。
    她在宮中見證過多次被人嫁禍的事，可那地方，畢竟環境特殊，妃嬪多了，很容易發生爭鬥。
    有些人本不想參與其中，但為了自保，隻能耍些手段。
    但是，馬炳在蓄意殺人後嫁禍給董夫人，就純粹是良知的泯滅，談不上為環境所迫而為之。
    “現場不能久留，很快，他蒙上自己的臉，將董夫人裝在麻袋裏，騙過守城門的官兵，用小車把屍體運到城外，拋入河中，偽造其失蹤的假象，這樣一來，董夫人便成了最大的嫌犯，隻要她一直失蹤下去，永遠消失在我們眼中，那可就真成千古懸案了。”
    張婉雲說完，退回原位。
    沈玉蘭看著馬炳，含淚搖頭：“為什麽，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丹珠上前幾步，對馬炳道：“說實話，你很聰明，卻忽略了最簡單的一個道理，沉入水中的屍體，是會浮起來的，天冷的時候，耗費的日子長些，但總歸會浮起來，你以為沉在水裏，就能萬事大吉了嗎？”
    她心裏其實還想再補充一句：“如果我是你的話，就必定把屍體徹底毀掉。”
    “不，不，不，她是淹死的，她是淹死的！”馬炳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張婉雲唏噓道：“我也希望……她是意外溺水身亡，因為那樣，就少了一樁悲劇。”
    所謂的悲劇有兩樁，一樁是董大富夫婦的死，另一樁就是馬家即將麵對的現實。
    馬炳接連奪走兩條人命，那麽，受傷害最深的人，就是他的妻子沈玉蘭。
    沈玉蘭不僅要承受心靈上的痛苦，而且還會失去下半輩子的幸福，昔日的夫妻恩愛，也沒什麽回憶的價值了。
    “可惜，董夫人脖子上的傷痕，乃是生前所致，這鐵的證據，你卻抵賴不得。”張婉雲輕聲地朝馬炳說著，隻是這句話傳入馬炳耳中，便如隆隆天雷一般，幾乎要把他給震昏。
    馬炳因為自己說漏了嘴，留下破綻，所犯的事也就被當眾揭露出來。
    別人不一定清楚案情，可凶手本人卻再清楚不過，他極力掩蓋的真相，此刻已暴露無遺。
    馬炳神情恍惚，他忽覺眼前發黑，雙腿一軟，便摔倒在地。
    “把他帶下去，擇日再審。”馬柏也沒辦法，隻能先應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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