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啦……”
    老爺子頭也不抬，不冷不熱問一句。
    老頭，你有必要這麽高冷嗎？
    看外孫給你上演技，方解元緩緩走到老人旁，蹲下身子，輕輕的把布滿皺紋的手貼在臉上，眼睛說濕潤就濕潤，吸了吸鼻子說：
    “外公，您看起來怎麽老了這麽多，怎麽全是白頭發？我，我記得您以前有黑頭發，去哪兒了？”
    老頭有點傻眼了，不對啊。
    自己剛才態度不好，這小子不是應該說點難聽的嗎？懷疑這個不是自己那操蛋的外孫，要不是唯物主義者，他非得請個道士到家裏驅鬼。
    老爺子故作嗓子不舒服：“咳咳……”正要準備說話，方解元搶先關心老爺子：“外公，您生病了，我給你拍一拍。”
    說著就起身給老爺子拍背，殷勤得不得了。
    臉上還帶著憂傷，眉頭擰在一塊兒。
    他真的長大懂事了？
    老爺子心裏有幾分存疑。
    以前這小子可不是這樣的啊！
    老爺子掩嘴假裝咳嗽兩聲，板起臉說：“我沒事，用不著你拍，坐好了。”
    “嗯，我聽外公的。”方解元坐到老爺子麵前的沙發上，雙腿並攏，坐姿筆直。此刻，他就是個乖乖孩子，甚至看起來有點不太聰明的樣子，讓人挑不出一點理。
    眼眶依舊濕潤，眉頭不展。
    “外公，我前幾年在國外執行任務，一直沒有來看望您。再多的借口，再多的理由，問題都出在我身上，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孝順，不該到今天才……”
    這小子一套一套的，給老爺子用了八十年的大腦有些反應不過來，連聲叫停：“停停停。”
    “外公，我還有好多心裏話想跟您說。”
    “我不想聽你說這麽多廢話，你來不來看望我不重要，有的是人來看老頭子，我也並沒有期待你來看望我。”老爺子氣哼哼說道，得緩一緩，不能讓他繞下去。
    但方解元怎麽會給他機會緩一緩：“外孫對於外公來說可能不太重要，沒關係的，但是，外公在外孫心裏占很重要的位置。”
    停下來拍拍左心房：“外公住在這裏麵，沒有人可替代您在我心裏的位置。”
    這下給老爺子搞的騎虎難下，繼續不給好臉色，顯得他這老頭不講人情，給他好臉色，省得這小子提什麽過分的要求。
    不太好搞，把目光轉向一旁發呆的林東。
    跟隨老首長多年的貼身助理，林東心下明了：“方解元，老首長這輩子沒為誰謀過私，更不允許家人公權私用，為了你的事，破例了。”
    我是讓你說這些嗎？你說的這些不就代表老子很在意這小子嗎？老爺子鐵青著臉說：“老子這一代的人把自己獻給這個國家，絕不允許有人仗著背景胡作非為。”
    “包括我自己的親人也不能知法犯法，要是讓我知道誰打著我的旗號違法，用不著法律來製裁，老子親手斃了他。”說完，砰的一下，手掌重重拍在桌麵。
    下馬威……看我怎麽把丟地上的下馬威撿起來拍馬屁。方解元恭恭敬敬的說：“可惜這個世界有權又大公無私的人太少太少，外公這樣的更是鳳毛麟角。”
    說了兩句就住嘴，意思到就行。
    說太多容易拍過頭，起反作用。
    “舒服，你繼續，不要停。”老爺子斜視著他，語氣不輕不重的說道。
    “外公，我嘴笨，不太會說話。書也沒讀幾年，肚子裏就這點墨水，有很多心裏話想說，卻又不知道怎麽表達出來。”方解元露出苦笑，又有些手足無措。
    “哼╯╰我不是方家寶那頭匹夫，不會因為別人三兩句話就樂的沒邊。”白勝天冷冷的問道：“既然你說我在你心裏的位置無人代替，那麽，方家寶又至於何處？”
    老爺子說完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這小子可是為了他爺爺當麵跟自己這個外公唱反調，他要看看今天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這種小問題怎麽會難得到我，瞧好了吧您勒，方解元拍同一個位置：“我心裏能裝下好多人，你們每個人一小塊，不礙事，不會打擾到對方，但是，心尖尖的位置永遠是外公。”
    艸，好惡心。林東有點不適應。
    他還是那個操蛋的他，不管怎麽偽裝，底色不變，白勝天冷哼道：“這點小聰明就想糊弄過去，這個答案我很不滿意。就在我和方家寶中間挑一個，誰在裏麵都行，就他不行，隻能挑一個。”
    非要讓我選擇也很簡單，誰不在就說誰壞話，今天當著你的麵說我爺爺不好，等我回家在我爺爺麵前罵你。方解元裝作沉思的樣子，久久不言語。
    老爺子看向林東歎氣道：“算了，有些順耳的話隨便一聽也罷，當不得真。行騙騙到我麵前，給他扔出去吧。”
    “老首長，這樣不好吧！”
    “外公，手心手背都是肉，為了您，我把我爺爺踢出去。您在我心裏大公無私，形象無比的高大，怎麽，怎麽就容不下一個我爺爺？”方解元看向老爺子的眼中全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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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嘖嘖……方家寶要是知道你在外麵說這些，估計立馬氣死。”老爺子一說完就意識不對勁，光顧著怎麽刁難，沒想太多，這小子又罵他氣量小。
    這嘖嘖顯得很輕蔑，方解元心裏很不爽，強忍著不悅，繼續保持表情不變：“我爺爺身體很好，為人大氣不計較，不在意別人怎麽看待他，不至於別人三言兩語就上頭，更不會記仇。”
    “說來說去，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你爺爺唄，我氣量小，我愛計較，愛記仇，我身體還不好。”
    “您可是當大領導的大人物，我爺爺就是個泥腿子，他的格局怎麽能跟您比呢？你不屑於他，又和他比較，拉低檔次了，拉低檔次了。”方解元在心底默默的解釋：爺爺，等我回家再給您解釋。
    兩個老爺子是他的親人，不了解他們間有什麽不可化解的矛盾，沒法評價誰對誰錯，反正跟誰在一起就說誰好，沒辦法下的無奈選擇。
    當然，他的爺爺在他心裏是第一。
    爺爺也不會讓孫子罵他外公。
    外公孫子四個都有大出息，自己這外孫在他眼裏沒什麽出息，排不上號。爺爺就自己和弟弟兩個孫子，怎麽著也能排得上第二。
    白老爺子得到了答案，臉色並不好看。
    乍一聽是在貶低方家寶，仔細解讀還是在罵他沒品味，竟然和泥腿子計較。白勝天咬咬牙忍了，不能在聊下去，再聊血壓就高了。
    這時候剛好警衛處檢查完方解元的行李送過來。老爺子耷拉著眼皮說：“住你媽的房間，不要亂動裏麵的東西。”
    “好！外公，我放好行李再過來陪您聊天。”
    “不用，人老了喜歡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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