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冰的話音不大。
    但在死寂的指揮大廳裏，卻像雷鳴般響亮。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那隻正對著光幕“哐哐”猛啄的鴨子。
    吃？
    吃掉那玩意兒？
    吃掉那種能將現實扭曲、生命與艦船融為一體、物理規則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概念武器？
    這個想法太過離奇，完全反常識。
    在場所有大佬們。
    他們的思維模式建立在邏輯、科學、因果之上。
    麵對未知的概念武器，他們的第一反應是分析、解構，尋找邏輯漏洞，然後開發針對性的反製手段。
    但“吃掉它”這種想法，完全不屬於任何一種科學應對方案。
    這更像是神話故事裏某種天生相克的設定。
    “嘎！嘎！我的！都是我的！別跟我搶！”
    嘎小鴨完全沒理會周圍詭異的氣氛。
    它依舊鍥而不舍地攻擊著光幕，小小的眼睛裏滿是吃貨見到滿漢全席時的狂熱。
    它甚至試圖用翅膀去“扒拉”光幕上的影像。
    那急切的樣子生怕晚一秒，那片“美味”就會飛走。
    “有意思……”
    伊莉雅的眼中光芒閃爍。
    “它的反應不是簡單的興奮，而是一種源自基因和靈魂深處的本能。”
    “就像食草動物天生就知道哪些草能吃，食肉動物天生就知道如何捕獵。”
    “對於嘎小鴨而言，這些概念粒子，在它的認知裏就是食物，而且是那種大補之物！”
    “也就是說……”
    涼冰的眼神變得有些玩味。
    “我們手上握著對方的天敵？”
    “哈哈哈哈！”
    涼冰終於忍不住大笑，笑聲中充滿了幸災樂禍。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這可真是宇宙級的黑色幽默！”
    “這個突襲我們的高維老六，辛辛苦苦搞的研究成果，結果成了我們對付他們的武器？”
    “而且現在的狀況。”
    “何止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簡直是把自己的腳剁下來，磨成粉，喂給了對麵的狗，然後那條狗還長得更壯了！”
    涼冰這粗俗但形象的比喻，讓大廳內凝重的氣氛為之一鬆。
    “既然有了方向......”
    赫曉希的聲音響起。
    她的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眼神中卻多了一絲決斷。
    “那就立刻進行驗證。”
    她看向伊莉雅等人。
    “以最快速度，在科學院的最高安全等級實驗室，構建一個"概念隔離區"。”
    “沒問題。”
    伊莉雅立刻回應。
    “我們可以從g71星域，截取一小段"概念粒子"的信息特征。”
    “在隔離區內進行"概念投影"。”
    “雖然沒有實體，但其概念層麵的特性是完全一致的。”
    “很好。”
    赫曉希點了點頭。
    伊莉雅一把撈起還在啄光幕的嘎小鴨，夾在胳膊底下。
    “嘎！放開我！我的大餐！”
    嘎小鴨還在掙紮。
    伊莉雅拍了拍它的鴨頭，笑眯眯地說道：“小寶貝，別急，這就帶你去吃自助餐，管飽。”
    說完她便夾著嘎小鴨風風火火地衝向了實驗室。
    涼冰看著她的背影，對身旁的鶴熙嘀咕道：“我怎麽感覺這瘋婆子比那隻鴨子還興奮？”
    鶴熙無奈地搖了搖頭。
    “嘎小鴨自從被發現後，便是一直由伊莉雅負責研究。”
    “這次的事件，明顯的告訴我們嘎小鴨體內還存在有未知的秘密。”
    “這對於，伊莉雅這種科研瘋子，哪裏能夠接受。”
    很快，在地球文明高效的執行力下。
    一個位於科學院最深處、被數十層維度穩定力場和規則隔絕層層包裹的“概念隔離實驗室”被啟動了。
    實驗室中央，一個由力場構成的透明立方體內。
    圖恒宇和馬兆正聯手，將一段從g71星域截獲的“概念孢子”信息流投影了進去。
    瞬間，立方體內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力場內部的虛無空間開始扭曲。
    一些無法用三維幾何形容、散發著七彩光芒的活體珊瑚狀結構憑空生長出來。
    它們緩慢地蠕動、增殖，釋放出那種令人認知錯亂的模因頻率。
    這就是“概念粒子”最純粹的形態。
    一種活著的、正在擴張的“錯誤邏輯”。
    “準備投放實驗體。”
    伊莉雅的聲音從廣播中傳來。
    實驗室的另一端。
    一個通道打開，被固定在小型反重力推車上的嘎小鴨被送了進來。
    它再次看到那些七彩的、蠕動的“食物”時，反應比在指揮大廳還要劇烈。
    身體甚至因為過度興奮而微微顫抖，口水順著嘴角滴滴答答地落在推車上。
    “釋放實驗體。”
    伊莉雅一聲令下。
    束縛著嘎小鴨的力場消失，它化作一道白影衝進了那個投影著概念孢子的立方體力場中。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
    讓所有人都不由瞪大雙眼。
    隻見進入力場立方體的瞬間。
    嘎小鴨那巴掌大的身軀像是投入沸油的黃油，瞬間爆發出璀璨的白光。
    “嘎——！”
    一聲高亢、穿透靈魂的鴨鳴從它嘴裏發出。
    這聲鴨鳴不是之前那種奶聲奶氣的叫喚，而是一種蘊含著某種“規則”的宣告。
    隨著這聲宣告。
    一個無形的概念漩渦，以嘎小鴨的嘴為中心展開！
    漩渦所過之處。
    那些正在瘋狂增殖、扭曲現實的七彩珊瑚狀結構仿佛遇到了天敵。
    它們停止了蠕動，開始劇烈地顫抖。
    緊接著。
    更加匪夷所思的畫麵出現了。
    那些由悖論和錯誤邏輯構成的孢子結構，開始從最底層“溶解”。
    它們的“概念”被強行剝離。
    構成它們的“邏輯”被野蠻扯斷。
    存在性被粗暴地否定。
    所有的一切，都被還原成了最原始、純粹的信息流。
    它們如同七彩的溪流，被那無形的漩渦鯨吞入口。
    盡數沒入嘎小鴨那小小的身體裏。
    實驗室外。
    “根據生物波紋分析，它的生命活性正在以幾何級數飆升！”
    “基因序列出現未知變動！”
    “它的信息熵，正在以一種反物理的方式降低！”
    “它在進化！”
    立方體內。
    那片由概念孢子製造的“模擬汙染區”，在嘎小鴨的吞噬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
    最後。
    嘎小鴨打了個長長的飽嗝。
    “嗝~”
    隨著這個飽嗝。
    一小股七彩的信息流從它嘴裏噴了出來。
    又被它迅速吸了回去。
    一副生怕浪費一點的樣子。
    而它的身體，也發生了肉眼可見的變化。
    原本潔白無瑕的羽毛上，開始浮現出一些複雜的銀色紋路。
    這些紋路流淌在它的羽毛表麵，勾勒出無數微縮的星圖。
    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高維氣息。
    最明顯的變化，是它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