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情苗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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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岷江下遊的蘆花蕩泛著柔白,新糊的紙窗透出暖黃色光暈。林霜把搗好的艾草汁倒進陶罐,抬頭時正見那年輕僧人在籬笆外徘徊——粗布僧衣洗得發白,草鞋上沾著遠路的泥,手裏握的錫杖掛著串風幹的野莓,紅果子上凝著晨露般的碎光。
    這是了塵來到漁村的第七日。他總在清晨幫老木匠劈柴,木屑落在肩頭也不拂去;晌午蹲在渡口補漁網,梭子穿梭的韻律比伽藍寺的晨鍾更輕快;日暮時最愛看林霜曬草藥,風掀起她青布裙角時,簷角的銅鈴便與簷下的幹椒串一同叮咚作響。
    "小師父今日又挖到寶了?"林霜隔著籬笆笑,指著他腰間鼓囊囊的布兜。了塵耳尖微紅,掏出幾株沾著晨露的紫花地丁:"後山岩縫長的,搗碎敷在陳嬸風濕處..."話沒說完,布兜裏滾出個竹編蚱蜢,是昨日幫村童阿寶紮的小玩意。
    林霜彎腰去撿,發間的木簪不慎滑落。了塵的錫杖快她一步接住簪子,杖頭銅環映著兩人交疊的影。簪尾刻的忍冬花紋讓他想起伽藍寺的舊經卷,隻是這紋路更鮮活,像她煎藥時被蒸汽潤濕的眉眼。
    立夏那日暴雨衝垮了曬藥棚。了塵冒雨搶收白術時,林霜舉著蓑衣衝進雨幕,藤編藥簍倒扣在他頭頂:"藥材哪有身子要緊!"雨水順著她下巴滴在他腕間,了塵忽然覺得這涼意比伽藍寺的雪水更灼人。
    他們在漏雨的灶房烘草藥。林霜裹著半幹的布巾熬薑湯,火光照亮她腕間褪色的紅繩——那是娘親臨終前給她係的長命縷。了塵默默將烘好的外衫披在她肩頭,袖口補丁針腳歪斜,是陳嬸前日硬塞給他的舊衣。
    "聽阿寶說,你會用葦葉折小舟?"林霜忽然轉頭,鼻尖差點蹭到他下巴。了塵手忙腳亂摸出張泛黃的經紙,眨眼間折出帶篷的船。林霜往船心放兩粒枸杞當漁人,船篷插上野菊作帆,擱在漏雨的瓦罐邊接水:"等天晴了,咱們放它去江上。"
    小滿時節,林霜教了塵認草藥。他總把夏枯草認成益母草,卻在清晨采回帶著露的野百合,悄悄插在她搗藥的石臼旁。林霜裝作沒看見,卻在煎藥時偷偷往他陶缽裏多添了勺蜂蜜——就像他總在劈柴時留好最平整的木板,給她裁裝藥箋的匣子。
    這日晾曬陳皮時,林霜的竹匾突然散架。了塵用補漁網的麻繩重編篾條,指節被竹刺紮出血珠也不停手。林霜捏著染血的竹片發怔,忽聽他輕聲道:"比刻往生咒的玉牌容易多了。"這是他第一次提及過往,簷下的麻雀驚飛時,兩人的影子在青石板上疊成一片。
    芒種前夜,村童阿寶起了高燒。林霜冒雨去采退熱藤,了塵提著漁燈緊隨其後。山徑濕滑,他下意識扶她手腕,卻在她踉蹌時直接攬住腰身。林霜發間的艾草香混著雨水滲進僧衣,了塵忽然想起伽藍寺古卷上的句子:"紅塵如露亦如電",此刻卻覺得這雨夜比任何禪機都真實。
    歸途遇見山體塌方,了塵用脊背替她擋住滾石。林霜給他塗藥時,指尖觸到後腰陳年的箭疤,那猙獰的痕跡讓她手一顫。了塵卻指著窗外將散的雨雲:"明日放船罷,葦葉舟該等急了。"
    翌日江麵浮光躍金。林霜的葦葉舟載著曬幹的野菊駛向波心,了塵的僧袍下擺被浪花打濕。阿寶在岸邊拍手:"船篷裏坐著兩個小人兒!"林霜細看才見舟中擺著枸杞做的偶人,小僧衣與青布裙的衣角用蛛絲係在一起。
    "昨夜的石頭..."她突然開口,耳後飛起薄紅,"還疼麽?"
    了塵望著順流而下的雙人舟,腕間不知何時纏上了她落下的紅繩:"陳嬸說...說村東頭的枇杷甜了。"
    暮色染透蘆花時,他們踩著彼此的影子歸家。林霜的竹簍裏多了串枇杷,了塵的錫杖上係著新采的菖蒲。炊煙從家家戶戶升起,混著藥香與魚湯的暖意,將伽藍寺的鍾聲揉成了江風裏的碎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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