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第一重醉生夢死境。”狐女夢醒醒指尖纏繞著情絲，“小弟弟若能勘破九重幻海，自可得我族秘法。”
    王川頭皮發麻，內心凜然，這織夢靈狐的女子，竟能看透他的想法！
    這實在太驚人了。
    王川咬破舌尖，腥甜在口中炸開，可頭腦還是逐漸迷糊。
    丹田處玉色火苗陡然暴漲，卻在觸及狐女周身粉霧時發出刺耳的滋滋聲。
    他驚覺玉色火焰竟在不知不覺間染上桃色，每簇火苗都纏繞著蛛網般的紅絲。
    鈴鐺聲，狐女的調笑聲，以及那靡靡之音令王川頭腦昏昏沉沉。
    九鳳銜珠燈投下流金般的光暈，將少年單薄身影拉得老長。
    王川踉蹌後退半步，後腰抵住蟠龍柱上冰涼的龍鱗浮雕。
    那女子赤足點地時漾開的金鈴聲，此刻竟比道觀晨鍾暮鼓更蕩人心魄。
    “姐姐這兒有下族進貢的仙人釀……”夢醒醒吐氣如蘭，指尖掠過鎏金酒樽，琥珀色酒液映得她眼波瀲灩如春水。
    玉臂輕舒間輕紗滑落，露出凝脂般的小臂內側一點朱砂痣，恰似雪地裏綻開的紅梅。
    王川喉結滾動，一陣燥熱，攥著青衫下擺的指節發白。
    他忽地想起半月前在後山練劍時，撞見的那對交頸鴛鴦。
    雄鳥銜著野果討好雌鳥，雌鳥卻偏頭啄他冠羽，引得雄鳥撲棱棱繞著梧桐樹轉了三圈。
    此刻他小腹裏似有團火在燒，偏生檀中穴又凝著造化混元功都化不開的寒冰。
    這冰火交煎的滋味，比被人囚禁拷打還難熬百倍。
    少年慌忙閉眼默誦——清心經，一篇被他記住，卻從未修煉過的心法，試圖穩住心神。
    臨陣抱佛腳，尤其還是心法，那可不像刀法、劍法，學一招就能用，此時，遲了。
    心神還沒穩下來，便嗅到軟榻邊鎏金獸爐裏嫋嫋升起的蘇合香。
    “小弟弟睫毛抖得這般厲害，莫不是在偷看姐姐？”溫軟身軀忽地欺近，金鈴脆響驚破滿室寂靜。
    王川猛然睜眼，正對上一截白玉似的脖頸，那抹雪色順著鬆垮衣襟蜿蜒而下，在燭火中暈染出朦朧光暈。
    殿外忽起夜風，十二道蟠龍柱間的鮫綃帷幕翻卷如浪。
    王川踉蹌後退時踩到曳地裙裾，兩人竟齊齊跌進翡翠軟榻。
    少年手忙腳亂要撐起身子，掌心卻按到團溫軟雲絮——原是壓住了女子散落的青絲。
    “你，你這妖女，到底想做什麽？對我使了什麽妖法？”王川耳尖紅得滴血，聲音卻虛得發飄。
    他分明看見女子眼底掠過狡黠笑意，像極了情場老手見到情人那般。
    狐女夢醒醒忽然握住少年手腕，引著他撫上自己雲鬢間的累絲點翠簪。
    玉指輕旋間，那簪頭竟綻開朵栩栩如生的並蒂蓮：“我可不是妖女，我是織夢靈狐一族的狐女，這幻海萬千氣象，唯有情字最是真切，小弟弟且看——”
    簪尖忽地刺破王川指尖，殷紅血珠墜入酒樽。
    霎時間滿殿金玉化作流螢紛飛，星河穹頂倒懸如鏡，鏡中竟映出王川五歲那年偷看鄰家浣衣女，被母親罰跪祠堂的舊事；又閃過他偶爾輾轉反側時，不自覺在玉簡空白處描畫的模糊倩影。
    少年如遭雷殛。
    原來那些被他當作心魔壓製的綺念，此刻竟如春草遇雨，在幻境滋養下瘋長成遮天蔽日的藤蔓。
    他忽然看清女子腰間金鈴紋路——分明與其狐尾展開，末端的妖異眼瞳別無二致。
    “情劫亦是道劫。”狐女夢醒醒吐氣如蘭，指尖已撫上少年突突跳動的頸脈，“不如就在這千重幻海裏……”
    餘音化作旖旎輕笑，她發間蘇合香混著血腥氣，織成張掙不脫的溫柔羅網。
    王川想起昨日查詢霸主族群中對織夢靈狐一族批語：織夢靈狐最擅攝魂術，最忌動情，心若不定，則墜入無邊欲海，直至在溫柔鄉裏化作白骨骷髏。
    可當他望進那雙噙著笑意的眸子時，竟分不清是自己在凝視深淵，還是深淵在引誘他沉淪。
    少年不曾察覺，自己按在對方腰間的掌心，早已沁出薄汗。
    “小弟弟，緊張什麽呢？姐姐又不會吃了你。”狐女夢醒醒笑道。
    其聲醉人，其音如春雨，沁入王川心神。
    “姐姐還真是葷素不忌，老少通吃呢。”王川運轉夢厄玄功，同時施展無相訣第四重無相劫海，心神藏於層層迷霧之中。
    “小弟弟，你還要抵抗嗎？這樣違背本性，隻會越來越痛苦，不如放縱一回，遵從本心。”狐女夢醒醒動了動腰肢，雙手輕輕摟住少年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僵硬了幾分的脖頸。
    指尖在少年後背摩挲。
    那柔若春風的柔荑，令王川春心蕩漾，腹中邪火幾乎無法壓製。
    “這妖女！”王川雖然守住了心神，可身體的反應，不斷衝擊心神。
    “姐姐請自重，我不是那好色之人。”王川發覺自身好似被禁錮一般，渾身酥軟如棉，唯獨腹下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此妖正是擅長織夢的狐妖。
    蘇合散作用下，王川即使屏氣凝神，也毫無作用。
    “好不好色姐姐不清楚，我隻知道人家忙著對抗劫數呢，你直勾勾盯著人家看呢？”狐妖夢醒醒的指尖一路順著王川頸椎之下……
    王川口幹舌燥，偏生動彈不得。
    就像待宰的羔羊。
    情竇未開的王川哪裏遇到過這種情況？
    “師兄，師兄！”心底連連呼喚。
    可迷霧重重，哪裏找得到同樣修習了無相訣的師兄血煉子。
    “小弟弟，想什麽呢？”狐女夢醒醒手快探到不該探的地方了，雙眼朦朧，柔聲道。
    “無相訣有效！她也並非無懈可擊，幻境亦很假，自己哪有什麽童年，師父！”王川精神一震，無相劫海之下，對方無法知曉他所思所想。
    好機會！
    “七殺訣！第二殺，噬魂刀！”
    翡翠榻上金鈴驟歇。
    夢醒醒腰間纏著的鎂金絲絛忽地泛起幽藍磷光，映得她眼尾那道天生的緋色妖紋愈發豔麗。
    王川隻覺掌心抵著的腰肢驟然冰涼，方才旖旎暖香竟化作凜冽雪氣——這分明是織夢靈狐現出本相時的征兆。
    “小弟弟好狠的心呐，我一心想與你共赴雲雨，帶你嚐嚐人間極樂的滋味，你卻動了殺機。”女子檀口輕啟，嗬出的白霧凝成霜花落在少年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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