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擊，借力打力，禍水東引。
    水銀巨人那流淌的、似乎能吞噬一切的胸膛，被這突如其來的“洪流”正麵擊中。
    當！
    宛若洪鍾大呂響徹天地。
    暗沉的水銀軀體猛地向內凹陷，形成一個巨大的漏鬥狀旋渦，無數液態金屬塊被狂暴的力量衝擊得飛濺四射，發出沉悶如雷的巨響。
    它龐大的身軀第一次被撼動，向後踉蹌了半步，空洞眼窩中的幽綠光芒劇烈閃爍，顯然這“同類”的攻擊出乎它的“計算”。
    左側的鑽頭觸手似乎也因為這突兀的“背叛”而出現了瞬間的混亂，攻勢為之一緩。
    “走！”王川一把拉住氣息瞬間萎靡下去、臉色慘白如金的柳七，沒有絲毫猶豫，星葬界玉白光芒裹挾著兩人，如同離弦之箭，朝著水銀巨人被擊退後露出的、相對薄弱的一個方向疾射而去。
    身後，是水銀巨人憤怒的無聲咆哮，它流淌的身體迅速平複凹陷，邁開沉重的步伐，震得大地轟鳴，緊追不舍。
    更多的金屬生命從灰霧塵埃中浮現，加入追殺的行列，如同被驚動的死亡蜂群。
    王川強忍著身體的虛脫和識海的刺痛，一邊亡命奔逃，一邊瘋狂地運轉著剛剛領悟的絕對防禦。
    每一次金屬生命的攻擊從後方或側翼襲來，他體表的金色光暈便如同應激反應般，在特定區域亮起龜甲紋路，或硬抗，或偏轉，間或捕捉一絲力量進行短暫的反製或幹擾，為逃亡爭取一絲縫隙。
    動作越來越熟練，對那攻防一體的“周天循環”感悟也越發深刻，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死亡的逼迫下強行開悟。
    王川背著柳七，在灰白死寂的荒原上亡命奔逃。
    身後，是水銀巨人沉重如擂鼓的腳步聲，以及更多形態詭異、無聲滑行的金屬獵殺者。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鐵鏽味和髒腑撕裂的灼痛，肋下的傷口被荒原死寂氣息不斷侵蝕，如同附骨之疽，冰冷的麻木感正緩慢地向上蔓延。
    他體表那層流轉著龜甲紋路的金色光暈已變得極其稀薄，明滅不定，每一次格擋或偏轉來自後方的襲擊——或是突然從塵埃中刺出的金屬尖刺，或是無聲無息切割空氣的鋒利飛輪，或是帶著高頻震蕩的射線——都讓光暈劇烈閃爍，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熄滅。
    識海中如同有千萬根鋼針在攪動，強行模擬、駕馭大衍周天符的玄奧，心神消耗已近枯竭。
    然而，王川奔跑的姿態卻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精準。
    每一次變向，每一次矮身，都險之又險地避開致命的合圍。
    星葬界的光芒雖然黯淡，卻始終頑強地籠罩著兩人，隔絕著外界那無孔不入、試圖凍結靈魂的沉寂。
    王川像一頭被群狼環伺、傷痕累累卻依然死死護住同伴的孤狼，眼神深處那點不肯熄滅的火光，在絕對的灰暗中顯得格外刺眼。
    “放下我，你還有機會…”柳七伏在他背上，聲音微弱如遊絲。
    強行引動不滅火種對抗荒原規則，又承受了部分共振衝擊，她此刻的狀態比王川更糟，懸若一線的生命力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被死寂徹底撲滅。
    柳七能感受到王川身體的顫抖和越來越沉重的步伐。
    “閉嘴。”王川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要活，一起活。要死，黃泉路上，也有個說話的伴兒。”
    王川猛地側身，一道無聲無息的能量切割線幾乎是貼著他的鼻尖掠過，將前方一塊突兀的灰岩無聲地削成兩半。
    冷汗混著血水從他額角滑落。
    柳七不再言語，隻是將臉更緊地貼在他染血的背上，感受著那劇烈的心跳和灼熱的體溫——這是這片死寂荒原中，唯一鮮活的、對抗著永恒的暖意。
    她閉上眼，不再去看那令人絕望的追兵，而是將殘存的所有心神，沉入識海，死死護住那點微弱的燧人印記，如同守護最後的火種。
    柳七幫不了他戰鬥，但至少，不能成為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前方，灰霧變得更加粘稠，光線被吞噬得更加徹底，仿佛進入了永夜的核心。
    那令人靈魂凍結的古老沉寂氣息，如同實質的潮水，一波波衝擊著星葬界的壁壘。
    王川感覺自己的思維都開始變得遲滯，如同生鏽的齒輪。
    就在這時，前方的景象豁然一變。
    不再是單調的灰白塵埃和零星的怪岩。
    一片巨大得難以想象的、由無數斷裂金屬柱和扭曲金屬板構成的“碑林”，突兀地矗立在視野盡頭。
    那些金屬並非凡鐵，色澤暗沉如凝固的血液，又或幽邃如吞噬光線的古潭，表麵布滿了無法辨識的、巨大而猙獰的劃痕與撞擊坑，仿佛經曆了無法想象的古老戰爭。
    它們以一種違反常理的姿態相互傾軋、穿插，構成了一片迷宮般、散發著無盡悲愴與毀滅氣息的遺跡。
    而在那片金屬碑林的正中央，並非最高點，卻仿佛是整個遺跡的“心髒”所在——一個相對平整的圓形區域。
    那裏沒有堆積的金屬殘骸，隻有一座由無數細小、精密、如同活物般緩緩流動的暗金色金屬液滴構成的詭異祭壇。
    祭壇之上，懸浮著一物。
    那並非金屬。
    而是一團拳頭大小、不斷變幻形態的翠綠色光芒。
    它純淨、柔和，充滿了勃勃生機，與這片死寂荒原的基調格格不入，如同沙漠中的一滴露珠，黑夜中的一點螢火。
    光芒內部，隱約可見無數細小的符文流轉生滅，散發出一種古老、神聖、仿佛孕育著萬物初始的氣息。
    這團生機盎然的翠綠光芒，與整個金屬碑林的死寂毀滅氣息，形成了最極致的、令人靈魂震顫的對比。
    王川和柳七的目光瞬間被那點翠綠吸引。
    不僅僅是視覺上的衝擊，更是生命本源深處的悸動。
    那光芒散發出的生機氣息，如同久旱逢甘霖，讓他們近乎枯竭的身體和神魂都本能地產生了一絲渴望，連星葬界的光芒都似乎明亮了一瞬，中丹田內躁動不安的墜仙盒也罕見地出現了一絲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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