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陽光透過六五班教室的玻璃窗，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英語課剛結束，李老師收拾教案時特意看了眼牆上的掛鍾——距離下課鈴響還有三分鍾。
    "沒背完課文的同學留下來，"王老師推了推眼鏡，"今天由課代表詩妍負責檢查。"話音剛落，教室裏立刻響起此起彼伏的哀歎聲。坐在最後一排的翊堯猛地趴到桌上，把臉埋進臂彎裏哀嚎："完蛋了！我昨晚背到十一點還是沒記住！"
    李老師說“翊堯，你可是課代表，怎麽可能不會！”
    詩妍抱著記錄本走向講台，馬尾辮隨著步伐輕輕晃動。經過憬珩時，她注意到她的同桌——這個足球隊長正偷偷在課本上寫小抄，修長的手指握著自動鉛筆，字跡小得幾乎看不見，鏡片後的眼睛平靜得像一潭湖水。
    下課鈴驟然響起，其他同學如蒙大赦般衝出教室。轉眼間，偌大的教室隻剩下幾個身影。窗外的梧桐樹上，知了不知疲倦地鳴叫著，為這個悶熱的午後增添了幾分躁動。
    "誰先來？"詩妍翻開課本，圓珠筆在指尖轉了個圈。她今天穿了件淺藍色襯衫，袖口沾了道墨水痕跡，像是早上寫作業時不小心蹭上的。
    翊堯自告奮勇地跳上講台，校服下擺還沾著午飯時的醬汁。"daing and sion are going to..."他卡殼了，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突然，他眼睛一亮，開始用誇張的肢體語言比劃起來，活像在演默劇。
    "停停停！"詩妍忍俊不禁，"你這是要改行當演員嗎？"話音未落，教室後門被推開，班主任劉老師探頭進來："詩妍，來辦公室拿下周班會的資料。"
    等詩妍抱著一疊資料回來時，眼前的場景讓她目瞪口呆——翊堯正站在課桌上模仿自由女神像，憬珩用掃把當吉他彈唱英文搖滾，老師無奈的舉著手機在錄像，隻有配詩妍的珺弛安安靜靜的。陽光斜斜地照在他們身上，在地板上投下三個滑稽的影子。
    "你們..."詩妍剛要發作，卻見翊堯突然流利地背出整段課文，發音標準得令人吃驚。原來他們發明了"動作記憶法"，每個動作都對應著特定句子。
    正當憬珩準備展示他的"足球式背誦法"時，教室門被猛地推開。足球隊副隊長氣喘籲籲地衝進來："辭憬珩！訓練賽要開始了！教練說你再不去就換人！"
    憬珩的臉色瞬間變了。這場訓練賽關係到下周的校際聯賽，他為此準備了整整一個月。詩妍咬著嘴唇陷入兩難，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外婆心髒不舒服...媽媽送她去醫院了..."詩妍讀著短信，手指微微發抖。外婆有嚴重的心髒病史，去年還做過搭橋手術。她慌亂地收拾書包，課本嘩啦啦散落一地。
    三個男生對視一眼，默契地行動起來。憬珩迅速撿起課本，珺弛已經撥通了出租車電話，翊堯則一把抓過詩妍的書包："我們陪你去！"
    出租車在擁堵的街道上穿梭。翊堯突然用課文裏的句子對司機說："ud  pease go faster? it"s an eergency!"發音蹩腳卻格外認真。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眼紅著眼圈的詩妍，默默打開了雙閃燈。
    珺弛一直握著手機，每隔五分鍾就給詩妍媽媽發條信息。陽光透過車窗在他臉上投下流動的光影，勾勒出緊繃的下頜線。平時安靜的珺弛也流露出擔心的一麵。
    "別怕，"憬珩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片羽毛，"我奶奶去年也犯過心髒病，現在每天都去公園打太極。"他從書包裏掏出瓶礦泉水遞給詩妍，瓶蓋已經細心擰鬆。
    消毒水的氣味充斥著醫院走廊。詩妍媽媽迎上來時，三個男生不約而同地站直了身體。"醫生說暫時穩定了，"媽媽撫摸著詩妍的頭發，"要多觀察幾天。"
    緊繃的弦突然鬆開，詩妍的眼淚終於落下來。珺弛悄悄退到走廊盡頭給教練打電話，翊堯跑去自動販賣機買來熱奶茶，憬珩則默默整理著被詩妍抓皺的衣角。
    傍晚的陽光透過走廊盡頭的窗戶，將四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他們並排坐在塑料椅上，影子在米色地磚上交融成一片。
    "其實..."翊堯突然打破沉默，"剛才在車上，我第一次覺得英語真的有用。"    詩妍擦幹眼淚，看著三個男生被夕陽鍍上金邊的側臉。那些在教室裏死記硬背的句子，那些為了應付檢查的課文，在關鍵時刻突然有了生命。
    回家路上，他們特意繞道去了圖書館。詩妍要還的《居裏夫人傳》已經超期三天，珺弛堅持要陪她一起。暮色中的圖書館像座發光的城堡，玻璃幕牆映出四個少年人的身影。
    "明天開始，"翊堯突然宣布，"我要認真學英語！"
    "我也是，"憬珩笑著舉起手，"不過你得教我發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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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憬珩推了推眼鏡："可以成立學習小組。"頓了頓又補充："每周二四放學後。"
    詩妍抱著還完的書走出來，夜風拂過她微紅的眼眶。這個下午，課文裏的單詞跳出了紙張，友誼在危機中淬煉，而成長，總是在意想不到的時刻悄然發生。
    路燈次第亮起，四個影子在柏油路上漸漸拉長。那些關於背誦的煩惱，關於考試的焦慮，此刻都化作了照亮前路的光。就像居裏夫人說的："生活中沒有什麽可怕的東西，隻有需要理解的東西。"而這個下午發生的一切，都將成為他們青春紀念冊裏最珍貴的一頁。
    醫院的燈光在夜色中格外明亮。詩妍坐在外婆病床旁，看著三個男生笨手笨腳地削蘋果。翊堯的蘋果被削得坑坑窪窪，珺弛的則細長得像根木棍，隻有憬珩的還算完整，卻花了足足十分鍾。
    "孩子們，過來。"外婆突然招手，從床頭櫃裏摸出四顆太妃糖，"這是上周居委會發的，給你們當獎勵。"糖紙在燈光下閃著溫暖的金色，就像他們此刻的心情。
    走出住院部時，夜空已繁星點點。珺弛突然指著天空："看！北鬥七星！"四個腦袋同時仰起，在秋夜的涼風中形成剪影。翊堯數著星星，突然說："我們以後每周都來看外婆吧？"
    "帶著背熟的英語課文來。"憬珩輕聲補充。
    詩妍望著朋友們被星光點亮的眼睛，胸口湧起一股暖流。這一刻的約定，比任何書麵承諾都要珍貴。
    第二天清晨，詩妍剛走進教室就愣住了。後排的課桌被拚在一起，翊堯正舉著自製單詞卡，憬珩則在黑板上畫滿語法圖解。
    "早讀課還有二十分鍾才開始..."詩妍驚訝地看著手表。
    "所以我們提前來了。"翊堯咧嘴一笑，露出沾著牙膏沫的虎牙，"昨天說好的，要認真學英語。"
    珺弛搬來椅子："課代表大人，請檢查作業。"他翻開筆記，上麵密密麻麻寫滿批注，有些地方還用紅筆幫助記憶。
    陽光透過晨霧照進教室，為這群少年鍍上毛茸茸的金邊。粉筆灰在光柱裏飛舞，像是為他們的決心喝彩。
    周五的隨堂測驗來得猝不及防。李老師發卷子時特意看了眼後排："今天測試三到五模塊，請同學們注意時間管理。"
    詩妍回頭，卻看見三個男生鎮定自若的樣子。翊堯甚至衝她比了個"ok"的手勢。
    批改後的卷子在午休時分發下來。珺弛96分，憬珩92分，翊堯100分——這個課代表終於發揮了正常水平。翊堯舉著卷子在走廊狂奔："我滿分了！"詩妍看著自己第三次連續滿分笑而不語。
    笑聲驚飛了窗外梧桐樹上的麻雀。陽光透過樹葉間隙，在他們身上投下跳動的光斑，就像此刻雀躍的心情。
    周末的圖書館，四人小組占據了靠窗的方桌。詩妍講解現在完成時的用法，翊堯負責記錄重點，憬珩則整理出錯題集。
    "其實語法就像遊戲規則..."翊堯突然靈感迸發，掏出手機展示他設計的英語遊戲app草圖。像素風的小人兒在屏幕上蹦跳，每答對一題就能獲得裝備。
    暮色漸濃時，他們收拾書包準備離開。經過醫院路口，珺弛突然轉向："先去看外婆吧？我帶了新上市的獼猴桃。"
    路燈次第亮起，四個影子在暮色中漸漸拉長。那些關於成長的印記，就這樣在日常的點點滴滴中，鐫刻進彼此的生命裏。就像梧桐樹的年輪，安靜卻堅定地記錄著每一寸光陰的故事。
    四月的暴雨來得猝不及防。詩妍望著教室窗外瓢潑的大雨，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書包側袋裏的信封——那是昨天收到的市英語競賽決賽通知書。雨水在玻璃窗上蜿蜒成河，倒映著她微微蹙起的眉頭。
    "發什麽呆呢？"珺弛渾身冒著汗，校服後背洇開深色的汗漬，像幅抽象的水墨畫。
    詩妍剛要開口，教室廣播突然響起："請英語競賽決賽選手立即到教務處領取資料。"廣播聲夾雜著雨聲，在雨聲中顯得格外刺耳。
    醫務室的消毒水味道比醫院淡些。肖宇躺在診床上，右腿打著石膏，懸吊在半空中像件滑稽的現代藝術品。窗外的雨停了，陽光穿透雲層，在石膏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醫生說至少要六周。"憬珩推門進來，懷裏抱著三本厚厚的筆記。他說話時眼鏡片反著光，看不清表情。
    鷙翊猛地捶向牆壁，指關節擦出紅痕："都怪我！要不是我傳那個險球..."他的聲音哽在喉嚨裏，化作一聲嗚咽。
    肖宇卻笑了，伸手夠床頭櫃上的英語書："正好專心備賽。"書頁間夾著張照片，是上周他們在圖書館前的合影，幾人的笑容比陽光還燦爛。
    決賽前夜的月光格外清冷。詩妍在台燈下反複修改演講稿，突然收到一條群消息。點開視頻通話，三個男生的臉擠在屏幕裏：珺弛靠在床頭舉著單詞卡，翊堯頭頂著冰袋據說是因為熬夜複習撞了櫃子），憬珩身後黑板上寫滿語法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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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研究了往屆賽製，"憬珩的鏡片反射著電腦藍光，"即興問答環節可能會涉及體育術語。"
    珺弛舉起畫滿戰術圖的筆記本："我把所有籃球術語都標注了音標。"
    翊堯突然湊近鏡頭："還有這個！"他展示出一條手工編織的幸運手鏈，彩色的線繩歪歪扭扭地纏在一起，在燈光下像道小小的彩虹。
    市立禮堂的聚光燈下，詩妍撫平裙擺的褶皺。評委席上白發教授突然提問："如何用英語描述團隊合作的重要性？"
    話筒在掌心微微發燙。詩妍眼前浮現出病房裏的單詞卡、雨夜裏的視頻通話、還有那條醜得可愛的幸運手鏈。她深吸一口氣，聲音清亮如晨露：
    "就像籃球場上的傳球，圖書館裏的筆記共享，醫院走廊裏的等待...真正的團隊會讓每個成員都成為更好的自己。"
    掌聲響起時，她看見後排突然豎起三塊熒光牌——翊堯畫了誇張的加油表情包，珺弛用拐杖支著自製橫幅，憬珩舉著的平板電腦上，實時滾動著英文祝福語。
    那天，四人在老梧桐樹下埋下時光膠囊。珺弛的籃球票根、翊堯的單詞本、憬珩的語法筆記、詩妍的競賽獎狀，還有那條褪色的幸運手鏈，在鐵盒裏挨挨擠擠像群熟睡的小動物。
    "等十年後同學會再挖出來。"珺弛填上最後一抔土。
    他們不約而同望向教學樓。陽光透過六5）班的玻璃窗，在空蕩蕩的課桌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就像那些被時光淬煉過的日子，永遠明亮如初。
    風吹過樹梢，帶走了少年們的笑聲，卻把成長的印記，深深鐫刻在彼此的生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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