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五月的傍晚，空氣裏飄著花椒和牛油的香氣。詩妍家的客廳裏，四個家庭的父母正圍著鴛鴦火鍋推杯換盞，玻璃門上凝結的水珠順著磨砂花紋緩緩滑落。
    "快快快！趁大人們聊高興了！"翊堯一個箭步衝到電視機前，棒球服外套隨手甩在沙發上，露出裏麵印著"宇宙第一"的t恤。他麻利地插好遊戲機電源，手柄線被他扯得啪啪作響，像放鞭炮似的。
    詩妍跪坐在榻榻米上整理手柄，纖細的手指正在給四號手柄換電池。她今天紮著清爽的高馬尾，發梢隨著空調風輕輕晃動。"今天玩個人戰吧？《終極擂台》新出的soo模式。"她說話時習慣性地咬了下嘴唇，這是她思考時的標誌性動作。
    "正合我意！"憬珩從零食堆裏精準抽出一包辣條，撕包裝時發出誇張的"刺啦"聲，"輸的人明天請全班吃冰粉啊！"他說完故意用沾著辣油的手去拍翊堯的肩膀，惹得對方哇哇大叫。憬珩濃密的眉毛隨著笑聲上下跳動，像兩條歡快的毛毛蟲。
    角落裏，珺弛安靜地坐在書架旁，膝蓋上攤開著一本《量子物理入門》。聽到遊戲名稱時，他的睫毛幾不可察地顫了顫，但還是繼續讀著關於薛定諤方程的章節。直到詩妍遞來手柄，他才輕輕合上書本——書簽正好夾在剛才閱讀的那一頁，分毫不差。
    《終極擂台》的加載畫麵在75寸液晶屏上閃爍，這是一個懸浮在雲端的四方戰場，掉下去即淘汰。詩妍選擇了靈巧的弓箭手，角色在空中輕盈地轉了個圈，箭袋隨著動作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三、二、一，開始！"
    四個角色同時出現在擂台四角。翊堯的拳擊手率先發難，大叫著衝向憬珩的劍客："吃我一記升龍拳！"他的操作和他的人一樣橫衝直撞，手柄按鍵被他按得劈啪作響，大拇指都按得發白。
    詩妍采取遊擊戰術，她的弓箭手在擂台邊緣快速移動。每一次射擊都精準地卡在對手技能冷卻的間隙，箭矢劃破空氣的嗖嗖聲與客廳裏火鍋沸騰的咕嘟聲奇妙地共鳴。她微微前傾身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
    而每當翊堯把敵人打到殘血——
    咻！一道寒光閃過。
    珺弛的刺客總會在最後一刻現身，匕首精準地收割人頭。第三次發生時，翊堯氣得直跺腳："珺弛！你又搶我人頭！"他抓著自己亂糟糟的頭發，像隻炸毛的獅子。
    "傷害計算失誤。"珺弛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屏幕的藍光。他的手指在手柄上靈活移動，每個按鍵都按得恰到好處，不多一分力也不少一分力。但詩妍分明看見，他說這話時嘴角有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就像上周物理課他解出超綱題時的表情。
    比分來到白熱化階段，憬珩突然發動隱藏技能。他的劍客周身爆發出紅色光芒，整個擂台瞬間燃起熊熊烈焰。
    "看我的必殺技！"紅蓮綻放"！"憬珩興奮地大喊，聲音震耳欲聾，仿佛要衝破屋頂。他的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著，差點從地板上跳起來。他的臉頰因為興奮而泛起一層紅暈，就像被塗抹了一層厚厚的辣椒醬，鮮豔奪目。
    詩妍的弓箭手血量瞬間見底，眼看著就要被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吞噬。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如閃電般疾馳而過。
    哢嚓！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那道黑影穩穩地落在了詩妍的麵前。原來是珺弛的刺客！他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部分傷害，為詩妍爭取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然而，刺客的血條卻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迅速地見底。他的身體也因為承受了巨大的傷害而搖搖欲墜，但他依然堅定地站在詩妍的身前，沒有絲毫退縮。沒玩過這個遊戲，請見諒）
    刺客轉身看了弓箭手最後一眼，這個動作快得如同流星劃過夜空，幾乎難以察覺。但詩妍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瞬間，她的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
    "哇哦——"憬珩的嘴巴張得大大的，足以塞進一個雞蛋。他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驚歎道："這簡直就是教科書級的戰術配合啊！到底是精心策劃的戰術，還是生死與共的殉情呢？"
    "別亂說！"珺弛的聲音有些低沉，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那漸漸模糊的身影上，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感。
    “謝謝啊！救命恩人！”
    翊堯瘋狂按著複活鍵，手柄都快被他按出坑來："珺弛你演我？！"他的聲音大得連廚房裏的大人們都探頭看了一眼。
    珺弛沒有回答。他低頭整理著手柄線，把纏繞的線圈理成完美的螺旋狀，每一圈都保持著精確的間距。詩妍注意到他的耳尖微微發紅，就像那天科學課上他演示完完美實驗後，全班鼓掌時的樣子。
    最終對決在詩妍和珺弛之間展開。兩人的角色隔著燃燒的擂台相望，血量都所剩無幾。
    "上啊沈珺弛！"翊堯急得直拍大腿，拍得啪啪響，"她隻剩10滴血了！"他的嗓門大得連陽台上的麻雀都被驚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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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珺弛的手指在手柄上輕輕摩挲。詩妍注意到他的指尖有些發白——這是他在解奧數題時才會有的小動作。他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額前的碎發因為專注而微微顫動。
    突然，他的刺客轉身走向擂台邊緣。
    "喂！"憬珩驚訝地大喊，辣條都掉在了地上，"你去哪？"
    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珺弛的角色縱身躍下雲端。
    「 墜落淘汰」
    "什麽情況？！"翊堯的手柄掉在地毯上，彈了兩下，"你明明能贏的！"他的表情像是看到了外星人。
    "手滑。"珺弛的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但詩妍看見，他跳下去前把遊戲視角轉向了她的角色——就像上次班級活動時，他"不小心"幫全班同學都調試好了遊戲設備一樣自然。
    800
    夜宵時分，大人們還在討論升學政策。孩子們圍坐在陽台的小桌前，品嚐著四碗淋滿紅糖的冰粉。
    "珺弛就是太認真，"憬珩往嘴裏塞著山楂片，說話含糊不清，"明明想讓大家玩得開心，非要裝不小心。"他的嘴角沾著紅糖漬，像長了胡子。
    翊堯含著滿嘴的糍粑補充："他上周還"手滑"幫我修好了遊戲機呢！"說完他打了個噴嚏，噴出幾粒糯米粉。
    詩妍小口啜飲著冰鎮酸梅湯，玻璃杯上的水珠滾落到她手背上。餘光看見珺弛正在整理玄關處七歪八扭的拖鞋，他把每雙鞋都擺成完美的45度角，鞋尖對齊得像用尺子量過。月光透過紗窗灑進來，給他認真的側臉鍍上一層柔和的銀邊。
    臨分別前，詩妍的書桌上多了一瓶冰鎮檸檬茶。便利貼上工整的字跡寫著：
    「補充維生素c
    ——手滑多買了一瓶」
    車裏，翊堯正在大聲複盤昨天的比賽，聲音大得馬路上都能聽見。憬珩笑嘻嘻地模仿珺弛跳下擂台的動作，差點撞翻憬珩的水。而靠窗的座位上，珺弛低頭翻看著那本《物理入門》，月光透過梧桐葉的縫隙，在他專注的側臉上投下搖曳的光斑。
    這個夏天，還很長很長，四個性格迥異的朋友，正用各自的方式書寫著他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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